贾半仙故意挤眉弄眼,大惊小怪:“上次碰上个吊死鬼,吓得你够呛。这次是什么鬼啊?淹死鬼还是撞死鬼?男的女的?”
“去你的!”朱碧云瞪了贾半仙一眼:“你盼着多来些鬼是不是?还男的女的呢!”
贾半仙笑道:“你自己说的见鬼了,大伙都听见的。”
朱碧云说:“我的意思是家里出怪事了,我有一瓶法国香水,在梳妆台抽屉里放得好好的,竟然不翼而飞了。”
“明白了!”贾半仙说:“来!一块银元!”
他把一只鸡爪似的手伸到朱碧云面前。朱碧云愣住了:“什么一块银元?莫名其妙!”
贾半仙说:“你想要我算一算,香水跑哪儿去了是不是?没问题,拿一块银洋来,马上给你算。”
朱碧云推开他的手:“不用你算,那个贼已经被我逮住了。”
刘阿婆再次示意别理她,所以大伙全都装哑巴,没人接她的茬。白大嘴还哼起了歌曲:“春季里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别唱了!别唱了!没腔没调的,难听死了!”
朱碧云朝白大嘴吼了一声,接着说:“偷香水的贼被我逮住了,你们不想知道是谁吗?”
大伙一起摇头。
朱碧云装没看见,一个字一个字说:“告诉你们吧,那个贼是沈方的外甥女林媛媛!”
贾半仙叫起来:“你说什么?林媛媛?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事实就是如此!”
“捉贼要捉赃,在她身上搜出赃物了?”
“那倒没有,”朱碧云说:“不过我女儿亲眼看见她偷的,绝不会错,她就是贼!”
白大嘴开口道:“我说沈太太,你女儿眼睛是不是有毛病?青光眼白内障之类的?”
“去你的!”朱碧云恼火地喊:“胡说八道!你才青光眼白内障呢!”
张大顺说:“没有青光眼白内障,那一定是斜白眼或者斗鸡眼,看出来什么都是歪的!”
“没有!都没有!”朱碧云急得跳脚:“我女儿眼睛好好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不可能!”白大嘴说:“你女儿眼睛肯定有毛病,否则怎么会看见林媛媛偷香水?”
朱碧云刚要开口,张大顺抢着说:“沈太太,你不是有两个女儿吗?看见林媛媛偷香水的是哪个?”
“是娇凤。”朱碧云回答。
张大顺说:“另一个叫美凤是吧?我看香水一定是美凤偷的,娇凤看歪了,以为是媛媛呢。”
大伙七嘴八舌一阵鼓噪。
“对!一定是这么回事!”
“大顺说的有道理!”
“不管是谁偷的,反正绝不可能是媛媛!”
朱碧云气急败坏,扯着嗓子喊:“就是她偷的!就是她偷的!贾半仙,你说句公道话!”
“说就说,”贾半仙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媛媛这孩子规规矩矩的,怎么可能偷东西呢,别冤枉好人。”
朱碧云见在场的人没一个人帮她,气不打一处来:“好什么好!好什么好!她爹是怎么死的,你们不知道吗?”
林媛媛的相貌人品无可挑剔,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欠缺,那就是她坐牢的父亲。听到朱碧云提起她爹,众人顿时哑火。
此消彼长,朱碧云却来劲了,她晃着脑袋,拿腔拿调地说:“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她爹做了犯法的事情,吃官司坐牢,她也不是好东西!”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刘阿婆忍不住了:“沈太太,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媛媛她爸是受别人连累,他吃官司跟做贼没关系。”
朱碧云最恨刘阿婆,手指差点戳到她鼻子上:“你怎么知道?啊?你怎么知道?”
刘阿婆毫不退让:“不但我一个人知道,弄堂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说是不是?”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表示大家全都知道。
朱碧云冷笑:“这些都是沈方告诉你们的吧?哼,他那是吊死鬼搽粉,死要面子!真实情况我比谁都清楚,其实这里头……算了算了,不说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她这一手很高明,既显示了自己的宽容大度,又留出了想象空间,而且让人无从反驳。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愣在那儿。
朱碧云很得意,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现在林媛媛做贼的罪名已经落实,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