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一郎歪头瞟着他:“你做的是什么买卖?鸦片?”
庞金海摆摆手:“这你没必要知道。”
田中笑眯眯道:“对我也保密?我们可是好朋友哦。”
庞金海也微笑以对:“你这个中国通一定听说过这句话,亲兄弟明算账。朋友嘛,就更不用说了。”
“好吧,那我就不问了。”田中一郎放下筷子,眼珠一转:“对了,你用过手枪吗?”
庞金海摇摇头。
“从没用过枪?那可就不妙了,弄不好非但防不了身,反而走火伤了自己。”田中一郎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吧,我陪你去,有我这个老兵保驾,你就高枕无忧了。”
话讲得很漂亮,实则是想要插一杠子,分一杯羹。庞金海心里明白得很,必须打消他这个念头。
庞金海慢慢点起一根烟,说道:“田中先生,你误会了,我这笔买卖其实一分钱都赚不到。”
“是吗?这就奇怪了。”田中撇了撇嘴:“中国人常说,无利不起早。不赚钱的买卖你做它干什么?”
庞金海叹了口气:“没办法,非做不可,即使赔钱也得做。”
田中望着他:“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抱歉田中先生,我不能讲得太明白。”
庞金海把刚吸了两口的香烟用力摁在烟灰缸里,说道:“总之这不是普通的买卖,需要借你的手枪一用,你不会不肯吧?”
田中一郎盯了他几秒钟,慢慢解下腰带上的手枪,放到庞金海面前。这是一把装在皮套里的军用制式手枪。
庞金海解开皮套,想把手枪取出来。田中一郎抓住了他的手:“当心!枪里有子弹!”
“有子弹就对了,一把空枪要来何用?”
庞金海拔出手枪看了看。田中一郎告诉他:“用之前先要打开保险,否则枪是打不响的。”
“明白了,”庞金海把枪放回皮套,塞进自己的皮包:“谢谢。明天晚上就还给你。”
次日。阴,有时有小雨。
下午2点多钟,庞金海驾驶那辆奥斯汀,带着张伯良直奔大八寺而去。
大八寺听起来像个寺庙,其实并非,这是个地名。1937年淞沪抗战失利,该地区被日军占领,给它取了这么个日文名。它位于上海东北郊,是个重要的交通枢纽。
汽车经过大八寺,继续向北行驶,离市区越来越远了。蒙蒙细雨下个不停,从车里望出去,大片的农田笼罩在茫茫雨雾中。
一直在打瞌睡的张伯良醒了,揉揉眼睛问:“你这是往哪儿开啊?看货怎么跑到荒郊野外来了?”
“往吴淞口方向开,”庞金海回答:“那边有个仓库,货存放在仓库里。”
“你不是说在大八寺吗?”
“货主通知我,改地方了。”
“过去还有多远?”
“不远了,顶多半小时的路。”
张伯良垂下了头,继续打瞌睡。
庞金海瞟了他一眼:“昨晚又去赌场了?”
张伯良打了个哈欠:“整整玩了一宿,连家都没回,就在赌场角落里睡了几个钟头。”
“这么说你跟我出来,你老婆不知道?”
“不知道,我没告诉她。”
庞金海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丝微笑。那表情如此狰狞,张伯良要是看到的话,准会吓一大跳。
十几分钟后,汽车拐进一条小路,停了下来。这地方挨着一条挺宽的河,河边杂树蒿草长得密密层层。
张伯良睁开惺忪的睡眼:“停在这儿干什么?到了?”
“还没到,下去解个手。”庞金海跳下车:“走吧,一块去。”
张伯良咕哝了一声,也下了车。
雨还在下,脚下泥泞不堪,空气中充斥着潮湿腐烂的气味。这是个偏僻的角落,别说人了,连鸟都没有,只听见雨水从树叶上掉落的滴答声,还有河水拍打堤岸的声音。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庞金海故意落在后面,右手伸进口袋,那儿藏着他向田中借来的手枪。
这把枪是为张伯良准备的。此人活着是个巨大的隐患,必须让他死掉,坟墓才是他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