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武道境界至高,无拘无束,快脱离了凡胎肉体。要说暗藏心机,又是当着我和大司马,堂堂皇皇摆明了鼓动行偃。
你能看出点什么吗?”
“这。。。。。。”冯意沉吟片刻,不是很确定的说道:“他应该是在帮您和大司马。”
看到父亲鼓励的眼光,他接着说道:“以燕俱罗的眼光,能够看到的细微之处,兴许我们都难以察觉。
您刚才说了,行偃和须陀都远不是他的对手。
若他有加害之意,前几日双方交手时,大可一刀斩之。
他没有那样做,还帮着须陀提高了修行境界。对行偃也多有善意。
以我所见,明日尽可让行偃带人去抢元府,静观其变,自然会知道他存何居心。”
冯玄道打了个哈哈,“你这话没一点新意,倒是和我跟大司马的想法一样。
一起等着吧,拭目以待,看看明日会生些什么。”
东西相对的两座国公府,皆有烛光彻夜未灭。
不远处,苏府内的高楼之上,父女二人,对着一弯新月,等待着黎明到来。
徐铁蛋跛着脚,独自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前一刻他才从十字街头走到北城门。
街道东面第二家的小叶家院内一片漆黑,铁将军挂在门上。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阵,折头往回走。
折返的路上,路两边门窗透出的微弱烛光更加稀疏了。
他来到开在北街的县衙侧门,趴在厚重的大门上,从缝隙里看向牢狱的方向。
夜色里,阴暗的牢狱象头爬伏着沉睡的巨兽。
徐铁蛋抬手扣了两下门,叫道:“小叶,阿信!小叶,阿信!”
弱弱的声音传出几步远,就被夜风吹散了。
他懊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立刻又跳了起来,用手摔打着裤子上沾染的尘土。
这套衣裤是他两年多来得到的唯一的一套新衣衫,量体订做的衣衫极其合体,他很喜欢,也十分的爱惜。
还有新鞋。
他低头看向光着的左脚,视线慢慢移动到对面,有几点灯火散射出的车马店。
鼻子酸,眼泪就差一点点,便要溢出眼眶。
微扬着头,使劲咬着下嘴唇,把眼泪憋了回去。蹲下身子,将右脚上的鞋子也脱了下来,把鞋底子在墙上扑打数下,小心的插在了腰带上。
他学着阿信的样子,赤着的双脚叉开着,双手抱胸,斜着肩梗着脖子,声音暗哑,狠厉的低声咆哮道;“小爷没鞋穿,光脚走了几百里路,一路踩过的挺尸,比你们全家都多!”
因为嚎叫,面部的动作过于猛烈,扯动嘴角结了痂的口子又炸裂开,流出新鲜的猩红。
他伸出舌头,舔着嘴角,口腔里骤然弥漫着微咸的血腥味。
抬手在脸颊上摸索着,指肚轻划过的伤口,以及肿胀处,有如火烧般的灼痛,指尖摸到凝结了的血痂边沿,轻轻扣动,干枯的硬血痂娑娑落了下来。
就在不久之前,他被从栖身的车马店驱逐出来了。
汉阳县不是他的家乡,他的家在西边很远的落枫县,一个秋日满是红叶的美丽小城。
曾经的他,有疼爱他的父母,有自家的车马店。
同样是流落到此,他却很羡慕阿信。
阿信是向往外面的世界,主动选择了流浪;而他是被迫流浪。
不管阿信流浪多久,回时,家还在那儿,家门依旧时时为他敞开着,走进去就能见到久别的亲人们;而他的家只留在了心里,亲人在梦里。
对于阿信来说,无论身处何地,生活如何艰难,他都是欢快的风,轻掠而过,终有一天,会吹回远方温暖的家园。
这样的阿信无忧无虑的过着每一天,走过一处,又一处,从不曾缺少朋友。
而他,一路躲着战乱的烽火奔逃,最终落脚在汉阳县,能称之为朋友的只有小叶,也正是因为有了小叶这个朋友,才会又多了阿信这个朋友。
若是没有小叶,阿信应该不会把他当做朋友吧!
徐铁蛋皱着眉自问自答,不会的,阿信怎么会喜欢和他这样的人交朋友呢?
这个夜里,他茫然的看着这个已经熟悉了的小城,不知道哪儿能容他安然入睡,又有谁肯倾听他对命运不公的愤懑。
十字街的对面,王家姐弟的粥铺屋顶落着层清亮月光,屋檐暗影里的铺门紧闭着。
空铺子有足够大的空间,还有可拼在一起的条凳,虽然条凳高低不一,睡在上面终究要比靠着墙角打盹舒服。
离开墙根,走到了街道中央,借着月光里看向脚下。
新裤子的裤脚扯开了个大口子,露出细瘦的半条腿来,一路赤着的左脚脏兮兮。
抬手摸着歪斜的嘴角,停下了脚步,眼前浮现出王家姐弟俊俏干净的模样。
他心生卑微,哀叹一声,再一次调转了头,向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