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花震驚地看著『它』:「瀨婆婆?」
「鬼舞辻無慘的命令是困住你,你的身上可能有什麼對他而言很重要的東西。」瀨婆婆無視鳴花的反應,聲音繃緊,「他不知道我和我家兒媳婦的存在,但我們也撐不了多久……想辦法殺了『它』。」
嬰兒形態的鬼、瀨婆婆一家,那『它』是……
鳴花攥緊手心:「瀨婆婆,你們和小澄是怎麼……」
「不重要。」臉色青黑的女人打斷。等沉默數秒再開口時,語氣稍微放緩,疲憊又悲傷,「好孩子,這一切不是你的錯;現在是婆婆最後一次求你幫忙,幫我們結束這一切。」
胸腔中噬人的炙熱依然在翻滾,和服少女死死咬住下唇,雙眼乾澀發痛。
「……當時,我和清子都化鬼失敗了,」瀨婆婆低聲道,「被摔在地上的健一……從襁褓里掙扎出來,一邊吐血,一邊爬過來……他、應該是拼了命地想保護我們……其實、完全沒有必要……」
要是能那樣死去就好了。現在想想,死亡也不是那麼痛苦。
他們祖孫三個依偎著,一起死在無人的夜裡;一起去見健一的父親,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婆婆,」鳴花哽咽著額頭貼地,「清子姐姐……健一。」
聽到曾經的名字,包裹著兩人的肉嬰似有所覺,歡樂地叫了一小聲。
「『它』不會傷害你,」瀨婆婆柔和地注視著鳴花的沾滿灰塵的發頂,想要摸摸這個孩子的發頂,卻又無能為力,「『它』不是健一,健一先我們一步去見他的父親了。鳴花,你不要害怕。」
年邁女性的聲音變得嘶啞而渾濁,言語緩慢:「你……不要……害怕……」隨著瀨婆婆的臉融進牆壁,肉嬰巨大的身體飛縮小;橫穿山林的夜風拂過臉頰,被解開束縛的雛鶴躺在鳴花身邊喘息。
柔嫩無害的男嬰仰躺在鳴花身前,看著她咯咯笑;男嬰頭頂血痕,眼是豎瞳,五指成爪。
「鳴、鳴花小姐?」正抱頭痛哭、人生無望的槙於放開須磨,怔怔看向兩人。
凝視男嬰的和服少女抬頭,安撫般沖她笑了笑,默默撿起散落在雛鶴手邊的苦無——忍者小姐們的苦無和日輪刀是相同的材質,能夠對鬼造成極難恢復的傷害。
鳴花抱起赤著身體躺在地上的男嬰。化鬼的孩子親昵抱住她的手臂,『它』的神智尚不足以控制力量,把鳴花的胳膊抓成鮮血淋漓。
和服少女平靜地把『它』抱進懷裡,偏頭咳嗽兩聲,溫柔地哼起花街流傳的小調。清醒過來的雛鶴攔住遲疑上前的槙於,兩人無聲退開幾步。
鳴花本身的聲音就很柔美恬靜,用於啟蒙的花街小調更接近童謠;低柔的歌聲斷斷續續,和服少女輕輕拍著男嬰的後背,以側臉與『它』額頭相貼——
直到黑紅的血液慢慢滲出,又徹底浸透少女的前襟和膝蓋。槙於沉默地脫下羽織,翻出還算乾淨的一面遞給鳴花。鳴花又沖她笑了笑,俯身把正在逐漸消失的男嬰放進羽織中,認認真真地包裹起來。
直到最後的最後,健一那小小的、柔軟的手指蜷縮起來,虛虛握住鳴花耳邊垂下的長髮。
「鳴花小姐,我們該走了,」雛鶴握住鳴花的手腕,輕聲道,「……去履行諾言。」
「對。」鳴花眼帘低垂,「——去履行諾言。」
「禰豆子妹妹?!」須磨突然起身驚呼,「你們、你們快看!那個是禰豆子妹妹嗎?!」三人齊齊看向須磨所指的方向。
粉色和服的少女聽到驚呼後停下腳步,踉蹌著停在樹枝上,焦急地看看她們、又看看主宅的方向。
「禰豆子!快去!」鳴花當機立斷,高聲喊道,「不用擔心我們!快去!」禰豆子聞言猛點兩下頭,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鳴花死死地盯著僅有一片田野之隔的決戰戰場,喃喃自語,「鬼舞辻無慘想要自救……天快亮了……難道是……珠世小姐的藥?」
須磨疑惑:「鳴花小姐,你在說什麼?珠世小姐的藥?」
「現在就要進行手術,」和服少女抬手攥緊被血浸濕的前襟,堅定道,「就在這裡,立刻——接下來就要麻煩你們了。」
「現在?!」槙於瞠目結舌,「這可是荒郊野外!連個躺下的地方——總不能躺地上吧?」那費勁消毒有什麼用?這這這、真的沒問題嗎?
「前面有個草棚,應該是農民守田時休息用的。」雛鶴飛快思考,「肯定會有木板床,須磨,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快!」
槙於焦急:「雛鶴?怎麼你也——不是?再怎麼說也不該——」
「我相信鳴花小姐,」雛鶴語氣是同款的堅定,「槙於,鳴花小姐已經把性命交給我們了,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辜負她的信任。」
三人緊鑼密鼓地鋪開手術地點。幸運的是,健一死後低級鬼們失去頭領,鳴花的氣味又被健一殘留的鮮血覆蓋,失去方向的低級鬼們分散遊蕩在山林中,沒有造成太大阻礙。
「鳴、鳴花小姐,」須磨抖抖索索地拿著手術刀,咽了咽口水,「真的不打麻醉嗎?很痛哦?」「沒關係,」鳴花仰躺在簡單鋪設的木板床上,出言,「你別怕。」
膽小愛哭的忍者小姐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握緊手術刀,穩穩地落在和服少女胸口的皮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