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毅满是青茬的脸舒展开一个笑,“小月亮,你别想骗我。我问过那位妇科圣手,你有孕三个月了是不是算算日子,那定是我的孩子。况且,那日贺均被你灌醉后,在地上睡了一夜,连你的衣袖都没碰着。”
姜月姝抓住重点,霎时柳眉倒竖,“你找人监视我”
周元毅在她面前,精神总是格外放松,竟不慎说漏了嘴。
当然,他绝不会承认自己在汀和苑有眼线,“贺均和吴王勾结,我曾派人监视贺均,是意外得知的这个消息。”
姜月姝狐疑地看着他,也不说自己信还是不信,而是踹了他一脚,“反正我不入宫,谁爱入谁入。”
周元毅顺着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左右她人在这里,又跑不掉,自己可以慢慢劝,不必为这些事与她起争执,反伤了情分。
这一夜,两人睡得都很安然。
次日,天方蒙蒙亮,周元毅便醒了,他趁着姜月姝半梦半醒,骗得了一个香吻,才恋恋不舍地翻窗离开。
周元毅登帝位后,大修政令,忙得无法抽身,但只要能挤出丁点空闲,就会去一趟汀和苑。
姜月姝听闻宫中封妃,除了豫王妃被封为皇后,两位侧妃被封为淑贤妃,其余庶妃被封嫔之外,皇帝还封了一位身怀龙裔的,以前从未听闻过的宓妃。
她恍悟,原来周元毅从未放弃让自己入宫的事。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想进宫,能拖这样久,凭的不过是两人间那点虚无缥缈的情分。若周元毅执意要把自己弄进宫,自己并无抗争的余地。
是以,在周元毅封妃后,姜月姝对他的态度又时好时坏起来
。
在周元毅眼中,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小月亮在闹脾气。他年长几岁,对小月亮纵容些也是应该的,先由她闹个痛快,她才会知道谁才是真的为她好。
这位年轻的帝王胸有成竹,自信算无遗策,却接连栽倒在姜月姝身上。
昌平元年,定国公夫人姜月姝早产。她腹中的胎儿才八个月大,便迫不及待要降临世间。
在外人看来,姜月姝刚有孕七月,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早产。
彼时,皇帝正在应山祭祖。
姜月姝孕中因思虑过度,消瘦了许多,而几次单方面和皇帝的争吵,也让她的精神有些消沉。
产子后,她的身体更是孱弱不堪,一时竟连汤水白粥都消受不了。
贺均念着夫妻情分,特意请了太医来瞧,可姜月姝的身子却始终没有半分好转。
姜月姝隐隐预料到,自己的身子大约是不会好了。她娘和她姨外祖母,都是在产子后不久离世的。
她的父亲认为她害死亲娘,自幼便不喜欢她,而偏宠妾室和妾室的女儿姜月妍。
姜月姝染病两日,周元毅才得到消息。
得知消息的瞬间,他立刻翻身上马,夙夜兼程,赶回京中,一路跑死了三匹马。
周元毅到了京城,不敢大张旗鼓地进国公府,只好令暗卫四处搜寻名医,往国公府送,自己则悄悄守在姜月姝的病床前。
名医一个接着一个地入京,皆对姜月姝的病情束手无策。
日子一天天过去,乱七八糟的药姜月姝喝了一堆,却救不回她日渐衰败的身子。
这日,姜月姝喝了一碗药,难得的有了些力气。
她下了床,爱怜地抱着自己的孩子,看不够似的,一遍遍用眼睛描摹着孩子瘦弱的脸庞。
周元毅恐她虚弱,抱孩子抱久了会伤身子,哄她道“小月亮,这孩子很有些沉,抱久了手酸,我们先不抱了,等出了月子再抱。”
姜月姝清浅一笑,自己这个月子,怕是出不了了。
她对周元毅道“你抱抱他。”
周元毅有过很多个孩子,却从未抱过哪一个。
他抱孩
子的手法略显生疏,揣着软得和棉花似的小团子,下意识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我有孩子了”
姜月姝想笑话他傻,话未出口,就因为略显激烈的情绪而急喘不已。
周元毅赶紧把孩子放回摇篮中,抱她躺到床上。
许久,姜月姝的气息才平复过来。她靠在周元毅肩头,面色罕见的温柔恬静,“陪我说说话吧。”
周元毅道“好,我的小月亮想说什么”
姜月姝眼中含着微不可见的悲哀,她问“你给孩子取了名字没有”
周元毅不自觉地抱紧了她,“叫周宣霆好不好他是宣字辈,霆者,霹雳也”
“不好。”姜月姝打断了他的话。
她看着周元毅,说出心中思量了许久的话,“他姓贺,时字辈,他的名字,该唤做贺时霆。”
“周元毅,我若死了,你就让他单纯地做贺时霆吧。我一生所求,不过是自由,可身为女子,哪有自由可言他好歹是个男孩,若不入宫,不在权势和中苦苦挣扎,想必是能随心纵情的。”
一阵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