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厅出来,唐糖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沈牧梵跟在后面,一步之遥的距离。从认识她以来,他似乎一直处在这样的位置,能看到她跌跌撞撞前行,能在危险的时候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更重要的是,只要她转过头,就能看到自己。
可惜,她从未回过头……
跌跌撞撞走到小巴站的站牌下,唐糖扭头看着沈牧梵,“我想坐叮当车。”
沈牧梵但笑不语,将手递到她面前,缓缓摊开。
看到手心里那枚5元硬币,唐糖会心一笑,“沈牧梵,你果然最了解我。”她说着,抓了硬币跳上一辆叮当车,没看见沈牧梵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最了解又如何,爱情从来不是数量的博弈,真正的爱,不过是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香港的夜,霓虹闪烁。
上车后,唐糖直奔二楼,找了空位坐下来,头枕着手臂,安静地看着车外的夜景。
她喜欢坐在二层巴士上看繁华的香港,有种不真实感。昏暗的路灯下,古老怀旧的叮当车穿过安静的街道,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沉睡,而叮叮当当的一声提示后,车子驶过一个拐角,又带着他们跌入另一个繁华的世界,闪烁的广告灯,穿梭于街道中形形色色的路人,极端的对比,给人脱离感。就像人生,光鲜美好,转眼即逝,留存于心的,不过是鲜为人知,说不出口的伤。
车子一路西行,最后在西港城停下来。下车时,唐糖的酒也醒了大半,清了清嗓子,她对沈牧梵说:“我们走回去吧。”
沈牧梵颔首,脱下大衣披在她的身上,“风大,别着凉了。”
同来时一样,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往回走。不同的是,她刻意避开繁华的路段,走到了皇后大道上。沈牧梵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他知道这是她思考问题的方式,一个人,挑一条安静的路,漫无目的闲逛,不需要建议,更不愿意被打扰。
长长的石板路上,柔黄的街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唐糖盯着重叠的人影,突地停下脚步,“沈牧梵,我想回家。”
沈牧梵把手揣进裤兜,轻声问,“想通了?”
唐糖摇头,“没想通,不过我很想回去,很想见他。”
放在裤兜里的手紧了紧,沈牧梵波澜不惊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唐糖跟着他往热闹处走,可走到一半突然又停下来,“等一下。”
“怎么了?”沈牧梵不解地问。
唐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去九记牛腩买碗面。”
沈牧梵诧异地看着她,刚想问她怎么会没吃饱,下一秒却明白过来,饿的另有其人。压住胸口翻涌的酸涩,他用力笑了笑,“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买。”
沈牧梵打车送唐糖回家,到门口时,唐糖将大衣脱下来还给他,“晚上谢谢你。”
“傻瓜,我们之间需要客气吗?”沈牧梵把衣服重新披到她身上,“回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
唐糖轻轻点头,接过他递来的快餐袋,“那我先上去了。”
沈牧梵浅浅一笑,用眼神示意她先进去。
进了公寓,唐糖才想起还没告诉他自己的号码,忙掏出手机给他发短信,“我在仁爱做交流医生,这是我电话。”
沈牧梵的短信回得很快,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字,好。
惜墨如金,还真是他的风格。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一起时,总是她叨叨地说个不停,而他总是安静地倾听,像只垃圾桶,全数容纳她的负面情绪。
她曾好奇地问过,“你话这么少,遇到喜欢的女人怎么办?”
他没有明确回答,只是笑着耸耸肩,“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她有以后吗?
甩了甩头,摒弃烦人的念头。唐糖掏出钥匙打开门,客厅里没开大灯,只有吧台的射灯亮着,而她想念的男人就那样安静地站在落地窗前,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怔怔地注视着她。
一瞬间,所有的思念喷薄而出。唐糖将快餐盒放在地上,连鞋子都没换就直接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他。
巨大的冲力撞得宋博彦往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可他恼火的却是她身上刺鼻的酒味。
“你喝酒了?”他气呼呼地问。
“嗯,两瓶。”唐糖大方承认。
“两瓶?”宋博彦箍住她的胳膊,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竟然喝了两瓶。”
他力气很大,弄得唐糖直皱眉,“好疼。”
听见她呼痛,宋博彦立即松开手,语气也软下来,“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唐糖撇了撇嘴,“跟你吵架了,很难过。”
她略带哭腔的声调让宋博彦心下一软,前一刻还满满的怒气顷刻消散。
抵着她的额头,他轻叹口气,“宝贝,对不起。”
“不,是我话说过分了。”唐糖抢着道歉,“我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宋博彦动容地看着她,相处下来,他大致也摸清了她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嘴硬心软,难听就是死鸭子嘴硬,绝不认错。从前遇到争执都是他让步,可今天吵得最凶时,她却肯主动道歉,怎么能不让他动容?
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脸,宋博彦柔声说,“好了,今天的事我们不提了。不管谁对谁错,翻篇好不好?”
唐糖忙不迭点头,关心起另一个问题,“你还吃饭吧?我给你买了牛肉面。”她说着挣脱他的怀抱,小跑去拿快餐盒。
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宋博彦唇角扬起一抹笑,真正释怀了。还有什么不满足,今晚她说的话虽过分,却是不争的事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的心不容易走近,是他太急,太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