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十步,到了一间房前。
这间屋子门上只挂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范初冬”。
乱羽停在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吧——阿嚏!”
“这是怎么了?”齐少侠把手中折扇一收,没忘记把门带上。
范初冬坐在小厅里,手上端着的热茶又放下,苦笑一声:“我可是亏了,下山一趟赶上大雨,还没见着许师兄刹幽林里斩杀鬼怪——阿嚏!”
“怪不得那天没瞧见你,我还觉着你们庭前竹多半都仰仗许燚,以为你多高心气,连他进刹幽林都能视而不见——怎么?这是淋了雨旧疾复?”乱羽这时候已经坐下,一边打趣一边用扇子朝他那边扇风。
“明知我受了凉,你倒好,还扇风!”范初冬拿过他的扇子把玩,“这扇子我没见过啊——你什么时候用扇子了?还是水墨图……”
乱羽无奈把扇子从他手里拿回来:“这是翎风的,你别给我弄坏了,一会儿要拿去还的。”
“翎风?”范初冬沉思片刻,突然想起来,“是同慕清一间屋子的那个?我见过一回,山下也有些他的名声。虽与你同岁,他却比你稳重不少。”
“那是性格使然,我没有他可靠吗?”乱羽话锋一转,“找我上来是干什么?”
范初冬一时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问题,笑笑掩饰过去,选择了第二个。
“你前些年在山下走动,知道洛城吗?就是——”范初冬顿了顿,好像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掌门本家那个洛城。”
“知道一些,”乱羽神色一变,“怎么了?”
“能跟我细说吗?”范初冬眼里几分诚恳。
“可以是可以,但我知道的也不多。”乱羽不客气地接过他递来的一杯水,“洛城在当年算得大户,小辈只有两个,掌门离家,家中事务自然是交由兄长洛成壁打点。后来他娶妻生子,好像……是有三个子女,两男一女。说来奇怪,明明家里有两个兄弟,那个女儿却不是嫁出去的,而是招婿在东陵建了府邸,招的还是北侯欧阳彰同胞的弟弟欧阳彤。”
说到这儿他不禁插了一句题外话:“或许大户人家也不想女儿嫁到外面受委屈。妇人家生个孩子都是去鬼门关走一遭,他们夫妇二人膝下只一个千金。”
“那洛成壁的长子呢?他可有后人?”范初冬似乎不想他把话题扯远。
“洛成壁的长子……”乱羽细细一想,“他好像为人处世挺窝囊的,倒是有后人,一儿一女,不过他这儿子算个人物,我听闻年纪不大就已经开始管理家里的事情了,那个女儿倒是还小,早些年不知被送去哪里修习了,也不知学的是什么……”
范初冬不禁有些紧张:“你还记得她叫什么?”
“叫什么?”乱羽被这问题一卡,又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洛微云?”
范初冬握着的拳头终于松了:“果真是她。”
乱羽不解:“什么意思?你见过?”
“怀柟铺药师祁秋蝉门下几名弟子,常年待在山上的那个便是洛微云。”范初冬好像不屑道,“我当是怎么回事,在山上也会被惯成那样,原来是家里给惯的。”
乱羽好像知晓什么却不作声,只是试探道:“怀柟铺……同镜花水月可是对头。”
“不过是去求个药。”范初冬打趣一句,“倒是你,家里妹妹去了怀柟铺学医,你竟半点不知晓?”
“思静?”乱羽愣了愣又看看他,“她自幼便想着学医,怀柟铺倒是个好去处。”
范初冬点了点头,又递过一个拆过的信封:“我去求药时遇上那洛微云,许是她在山上待着少遇见外人,临走时把这个托付给我。”
乱羽狐疑地拆了信,匆匆扫过一眼。
范初冬又道:“当初洛城当家人洛成壁横死,族中大乱,远房的亲戚们也落井下石。如今的城主刚巧不在家,险些丢了继承的资格——我还以为她关心这个做什么,原来是她父亲。”
乱羽看完了信中内容,折了几折还给范初冬:“她是怀疑事有蹊跷?”
范初冬轻轻一点头。
“可洛城算得百年世家,更是掌门的本家。”乱羽把茶水放下摆好,“其中内情……不是你能揭开的。”
范初冬不语。
乱羽说的没错。
越是世家大族,其中牵涉的利益就越是复杂。
乱羽见他沉思,把折扇一收,忽然感叹道:“镜花水月——为何取这四字,人间有不少说法。有说山上生活无忧好似一场大梦,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也有说掌门历经人间苦,看破世事在此归隐,从此不问天下……”
范初冬知他话外音,把信重新收好:“不管是哪一种,仙山美景却是真的——乱羽,你不管这些案子,不知这样的奇案与我而言有多大的诱惑。”
乱羽不作声,端了杯子喝茶。
他这朋友出身北州,与他性子其实算作近似,却独独对天下奇案情有独钟。
“也罢,”齐少侠手中折扇一开,“若是遇着麻烦……喊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