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联系上了,终于——
她的叔父,安妮塔小姐,约瑟夫神官,施密特,还有她所认识的身在教团的各位……
这座教堂似乎是刚建起没有几年,崭新的雪白墙壁与天使雕塑,镂空雕花的窗台和七彩琉璃,她踏进教堂的前庭时,钟楼敲响,沉重的声音回荡在天际,因为距离过近阿茉整个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仿佛自己整个世界都失了节奏。
阿茉咬咬牙,下午的阳光烤得她有些难受,教堂近在眼前,她一路冲了进去。
她心跳得飞快,不知自己在逃避什么,这样做才是对的,她一边对自己说一边踏上台阶,推开了双开白色浮雕大门。
不是礼拜日,教堂里寥寥无人,只有一位神父和一名修女在祷告台一边,教堂内光洁而安静,大理石地面,红棕木长椅,阳光透过天顶的琉璃窗折射出绮丽的光彩投射在天空之神的巨大雕像上。同时使整间教堂笼罩在暧昧而晕暖的朦胧色调里。
没事的,每座教堂都设有结界,这座教堂是新建的那说明帝都教团的新技术也应用到这里——血族力量越大,结界对其的伤害越大。
她已经进了教堂,她是安全的。
阿茉深深吸气,在神父惊讶的目光中极快地走到他身边,因为长途奔跑姿态有些踉跄,几乎是瘫在地板上,“我是安茉·斯科特,毕业于帝都修道院军事学院,隶属战争组第六分队,队长是安妮塔。”
阿茉伸出手,教团武装修女的白魔法——金色的锁链现形,作为她身份的证明,如蛇一般盘缠在她□的手臂上,她紧紧抓住神父的衣袖,喘着气,心跳还是太快,她脑子都是乱的,仰头盯着他的双眼,“你赶紧连接帝都的通讯器,赶紧,我要和帝都教团联系,我有重要的事汇报……”
她还没有说完就止住了声音,她发现神父的脸色发白,僵硬
地望向她身后,嘴唇甚至有些颤抖。
她恍惚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一格一格转头。
又来了,最初遇见他时那种冰冷金属的窒息感,太过寒凉。
那种沉钝如夜中海潮漫上来的气息,她不相信那是杀气的。
钝妖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身后一路血迹,教堂的门大开,灿烂的阳光照进来,将他的身线勾勒的朦胧,他仿佛散发着温暖金光一般向她靠过来,同时脸上的阴影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血……血族……?”身后的神父颤抖道,竟然就这么跑开。
阿茉坐在地上仰头呆呆看着他,因为教团结界的噬咬,如同有一把把锋利的无形银刀在他身上剐蹭,男人身上的肌肤如烧焦一般一道道裂开,又迅速地愈合,再裂开,再愈合,刺啦刺啦冒出白烟。
阿茉大脑一片空白,她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他脸庞上烫伤的裂口,就如同传说里最古老的吸血鬼,阳光下一片一片化为灰烬。
视线下移,她接着发现他腹部的衣料一片深色,上次的伤口,似乎裂开了,正往下滴血。
钝妖先是低头凝视她,眼神安静,阿茉却震惊到难以反应,心里全是那个夜晚他受伤回来的模样,上次的伤口……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他明明看起来不在乎的。
她颤颤巍巍开了口,“钝、钝妖,你的伤……”
“你果然还在生我的气,小爱。”
钝妖面无表情打断她,阿茉身子一颤,他闭了闭眼,嘴角竟然露出一分笑来,“我做什么你才会原谅我那么一点呢。”他单膝跪下来,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阿茉闻到血腥味儿,他的手上一定沾满了自己的血。
阿茉打掉他的手,后退着,“我不是小爱,我是安茉·斯科特,我不是小爱!我是修女,从小在教团长大,我必须回去……”明明是信仰那样的东西,她的职责,她的人生,阿茉说出口突然发觉无力,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妥协,妥协了就会陷进去,这个男人一开始起心里只有小爱。
所有一切,只是因为她是那个什么转世。
钝妖收回手,舔掉自己手掌上的血,阿茉见了全身发寒,是啊,他是吸血鬼。
这次出逃算是失败了,“……你要杀我吗?”他身上的伤口,她看得又是害怕又是难受,心里混乱极了,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愧
疚的背叛感,明明这所有的感情都是不应该出现的。
“阿茉,”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声音低低响在上方,“你是不是不相信,一个月后,我会放你走。”
阿茉没说话,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不相信,神职人员失踪两个月后即被认作死亡,从教团名册上划去,他的目的真的只是让她脱离教团吗。
可是如今呢。
她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只是觉得,她得去做一般人所认为的,修女应该去做的事情,如果有机会,就得逃跑,不逃跑的话,感觉自己就不是自己了。俘虏都会逃跑的,他们之间不应该有什么信任。
她自己这是怎么了。
钝妖身上的伤口不断愈合不断裂开,如同灼烧般的细碎声响使阿茉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艰难开口,“我们出教堂说吧,你想杀了我都可以。”出了教堂他就不会继续受伤了,说这话的时候,眼泪都掉下来。
他好像什么感觉有没有似的,注视她开始掉眼泪的小脸半晌,她在哭,默默起身,“你走罢。”
他把她弄哭了。
“……?”
阿茉一呆,他刚才说什么?
男人没有再言语,转身慢慢走出了教堂。
阿茉擦掉眼泪时,已经看不见他了,血液渗进教堂红绒地毯中,触发了教堂结界,魔法阵在地板上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