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长生动了动唇,随即又闭住。
6澂的反问,很显然,自己只能答否。
可若是答否,便等同于否定自己先前亲口说过的话。
依旧是输。
竺长生不禁重新打量起对面的男孩来。
年岁不大,其貌不扬,姿态拘谨,像是还憋着一口气般的、脸色涨红得难看。
可望着自己的那一双眼睛,偏偏始终神色锐而无惧,清炤若破云之电。细看之下,倒颇有些慑人心魄的意味
竺长生沉默片刻,合掌徐言
“世谛之法皆如幻化,所谓般若波罗蜜者,成无上正真道之根也。”
座上众人,单论佛法,无一人能高过竺长生。到了辩无可辩的境地,他只需用深奥的经文来岔开话题、避重就轻,就能击对手一个不知所谓。
然而,出乎竺长生的意料,6澂并未纠结佛理,却又再次反问“僧僧者言道,道者亦言道。那那请问法师,何谓无上正真道”
话音未落,胸腔里强压住的气息突然翻涌了上来,再抑制不住,人倏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一次的咳嗽,长且急,根本停不下来,几乎呛住了呼吸,小脸即刻涨得紫。
王迴见状终于反应过来,俯身向圣上急道“表弟患有宿疾,需得立即出去透气”
萧景濂也被吓到,连忙吩咐左右,让侍官帮着王迴、将6澂扶了出去。
人退去了殿外,下了玉阶,隐隐都还能听到不断的咳嗽声。
太后忍不住开了口,对身旁的女官叨念起来“我就是说,那孩子身上定是有病根没清好”摇了摇头,叹了声,“也是个可怜的身子那么弱,却偏偏生在了庆国公府”
主位上的萧景濂,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意兴阑珊,视线扫视一圈,“这题目,尚且没论完吧”
转向身旁的竺长生,“刚刚6世子说的无上正真道,法师当作何解”
竺长生合掌道了声“阿弥陀佛”,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6澂最后的那个问题,是要他在佛家的“道”、和道家的“道”之中,选出一个“无上正真道”。
竺长生对道家理论并不十分了解,且面前的这位中原君王,既尊佛也崇道,怎么答,似乎都有触怒君王的可能
殿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固起来。
这时,一直静坐观战的萧劭,执麈在手,缓缓开了口
“易辞有言,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敬佛者通达二谛,修道者以无为而为,俱是依道而行。劭曾闻僧者言诸法本无,为第一义谛;所生万物,名为世谛。如来兴世,以本无弘教,所以僧者常言诸法本无、一切诸法本性空寂。”
他向竺长生微微颌,“法师可听过道者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之说天下万物,皆以有为生,以无为本,这根本之意,与佛法可谓殊途同归。”
萧劭模样生得俊秀,举止又十分温文贵雅,浅淡笑言间的一番话,静谧和缓,不疾不徐地驳了适才6澂的诘问,也替竺长生解了难题。
竺长生暗松了口气,双掌合十,“善哉善哉,正是四大从空而生矣。”转向萧景濂,施礼道“五皇子悟性高深、精通佛学,实乃皇室之福。”
然而萧景濂看了眼儿子,却没再接话,重新又选了个题目,令众人再议。
萧劭寂然而坐,执麈垂目,默默地弯了下唇角。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