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劭亦是面色苍白,幽黑的双眸中压抑着复杂的情绪,凑近唤了声“父皇。”
他同阿渺一样,怨恨过父亲,也鄙视过父亲。
可又何曾不是一直都渴望能得到他的青睐与喜爱
从小到大,小到衣饰装扮、大到言谈举止,处处皆依照父皇的喜好而行,甚至苦学实则根本就不喜欢的佛道玄学,都只为能博得父皇一声简单的称赞、一计嘉许的眼神
可每每自己觉得做得最出色的那一瞬,却总能感觉到,父皇并不欢喜
萧劭抬起眼,与萧景濂投来的目光撞到一处,父子对视一瞬,爱憎恩怨湮没流尘,俱是刹那红了眼眶。
萧景濂面色灰败,只一双眼睛因为回光返照而多了些许光亮,泛着泪光地凝视萧劭,半晌,使出最后的一丝气力,喉音颤抖地开口道
“是朕朕错了”
大口地喘息了几下,“朕不如他不如你”
他倚着荀皇后,挣扎着,僵直地伸出手,将手中锦囊塞入萧劭怀中,“你你”
话未说完,整个人便不受控制抽起气来,四肢抽搐、眼珠泛白,吭哧吭哧地喘了几下,已然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陛下”
皇后抱住萧景濂,失声惊呼,周围嫔妃也涌了过来,哭喊着“陛下”
阿渺心头骤紧,抹了把眼泪,奋力钻到近前,恰见到父皇僵直着朝外伸展的手臂、软软地耷拉下去,垂落到了榻沿。
“父皇”
尘埃落定,一世了结,梦境中的那些江山崩塌、轰然宫倾,犹如积久成病的急症,骤然如山而倒。
竟是这般的容易
庭院里,褚兴听见哭喊声起,快步走到庆国公面前,催促道“主公,里面像是已经咽气了。咱们没必要跟他们瞎耗时间了骁骑营毕竟不是咱们的人,万一出了岔子就不好对付了”
6元恒负手而立,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去办吧。”
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到底是皇族,留些颜面。”
“是”
褚兴领了命,带着一队黑甲兵士大步冲向了堂阶之上,拖拽出护卫的宫人,径直将手中钢刀劈砍过去。
一时间,哭喊声乍起,鲜血飞溅。
最后,就连嫔妃和皇后,也被拖了出来。
荀皇后髻凌乱,眼见着忠心护主的女官被砍倒在地,冲下堂阶,高声质问道“6元恒你既自称是来救驾,为何还要滥杀宫人”
6元恒被几名心腹簇拥在火光明亮之处,似笑非笑,淡淡说道
“何为滥杀这些宫人,护主不利,导致陛下无辜惨死,自然该杀。”
荀皇后怒极失语,扭头望见褚兴竟拽着三皇子萧器出来、手中钢刀已经横到了皇子脖颈,连忙惊叫着扑了过去,”你们要做什么”
褚兴甩开荀皇后,拎起萧器,“这小子说此处藏的有逆贼、把我们诓来,害得老子杀错了人,也该死”
“不”
萧器还来不及辩驳,便被褚兴一刀抹了脖子,鲜血喷涌、飞溅四下。
荀皇后虽非萧器生母,却毕竟养了他十几年,见此惨状,当即瘫软了下去,被追过来的士兵一剑戳中前胸,倒地抽搐,不到片刻,也断了气。
褚兴又拎起一名嫔妃模样的女子,拽着头正要下刀,忽瞥见其姿容绝丽、肤白胜雪,不觉迟疑了一瞬,攥着女子衣襟、将其抖如筛糠的身子提拎到近前。
程宝华梨花带雨,战战兢兢地将嫩白的手指握到褚兴手臂上,“求求将军垂怜”
褚兴看清楚宝华的模样,忍不住匝巴了一下嘴,转头去看庆国公,“主公,这有个美人。”
庆国公的注意力,早已转到了被拉出来的另几人身上,瞥了眼褚兴的神情,淡淡撂下句话“莫误了正事。”
褚兴应了声,盯着宝华又看了两眼,呼了口气,一刀砍了下去。
士兵将萧劭和阿渺,拖拽到庆国公的面前。因为目睹张姏姆被杀、而昏厥过去的程贵嫔,也被抬了过来。
6元恒盯着阿渺,“听说你手里,有我儿子的令牌”
阿渺被接踵的杀戮震得脑中一片白,漠然仰起头,盯着火光映照下的高大身影,紧紧地抿着唇,眸中神色渐渐凝聚成极黯的一点。
6元恒回望阿渺片刻,哂然失笑,扬了扬手,身边部将立刻将刀架在了萧劭的脖子上。
阿渺回过神来,连忙冲上前去,用力扳住了持刀士兵的手腕,扭头瞪向6元恒,“你儿子被我认识的人捉去了你若敢伤害我五哥,我就杀了6澂”
6元恒盯住阿渺,见小公主眸光熠熠、不避不闪,竟不似在说谎。
他沉默片刻,勾了勾嘴角,“我又不止阿澂一个儿子。你威胁不了我。”
萧劭伸出手,将妹妹拥到身侧,低声安抚道“阿渺别怕。他若要杀我,早就动手了,岂会等到现在”
他原就有重伤在身,此时经历一番折难,面色苍白如纸,然而神色却极是沉静,被人拿刀抵住了脖颈,不躲不惧,姿态中一抹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傲然,视线慢慢在庆国公左右的部将面上扫过。
“这些人真是可怜。跟着一个连亲生儿子都可以不管不顾的人谋朝篡位,将来只怕是,飞鸟尽、良弓藏。”
褚兴愣了愣,反应过来萧劭的言下之意,扭头去看6元恒,“主公,这小子他”
庆国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劭,半晌,垂目掩去眼中杀意,冷声吩咐道
“带下去。”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