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旁的锦霞,居高临下地将阿渺的举止尽收眼底,试图从少女纯粹的神情中、看出些许的伪善与刻意,却终究未有所获。
上次慈恩寺外的刺杀之事,锦霞后来听闻了始末,自然也顺藤摸瓜地知道了6澂去皇寺私会阿渺的事。她又惊又疑,也愈弄不明白弟弟的心思,前去质问时,却又听他说,王迴在北境受的伤、与萧劭无关
“王迴到底被谁所废,这件事如今已不重要”
她那时有些气急,“你在宫里也听到了,父皇有意北伐,这种时候,你若敲定与娜仁公主的婚期、再请旨领军,父皇一定会把京外的兵权交给你你现在的意思,难道是不想杀萧劭了”
6澂神色疏漠,看着姐姐,“北齐魏王既然没有伤过表兄,我又为何还要杀他就因为我们父亲夺了他家的江山,所以我必须继承父愿、杀光萧氏所有的人吗”
锦霞气得说不出话来。
盛怒之下,又很难不将恨意转到阿渺的身上。
一定,一定是那丫头对阿澂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才让明明在对付北齐之事上态度坚决的他改变了主意
可那日在临湖茶亭之中,她偏又是一派全然无意与阿澂接触的模样
到底是这丫头太擅于伪装还是阿澂对她的执念、完全出了自己的预判
这时,一名穿着绛紫官袍的男子,在侍从的护卫下走了过来。
远远瞧见这边情形,他快步走上前,将哲成一把抱了起来。
阿渺也站起了身来。
八年多未见,眼前的男子比记忆中的少年成熟了许多,衣冠华贵、留着短髭,瞥向阿渺的目光中抑着一抹戒备。
程卓移开视线,对怀中的儿子笑了笑,“在干嘛呢”
“阿娘带我放花灯。”
哲成被父亲高高抱起,小脸上洋溢着喜悦与自豪,唧唧呱呱地讲起做灯放灯的事,又扭头望向阿渺,“姑姑还会用叶子做船,好厉害”
说话间,这才现刚刚拿在手里的叶子船、因为被父亲猛然抱起而失手落到了地上,伸着小手想去捡,无奈却被程卓抱得紧紧的。
程卓这时,终于再度看向了阿渺,颌了下,语气紧绷而客套“既然回了建业,有空还是去程府看看祖母吧。毕竟血脉相连,她老人家,一直记挂着你跟阿劭。”
阿渺盯着程卓,唇线紧抿,没说话。
是啊,毕竟血脉相连。
此时她望着程卓,方才意识到为何哲成的眉眼会长得像五哥。
因为那孩子跟他父亲一样
都有几分像阿娘呢
“大表兄有心了。”
好半晌,阿渺弯出一道笑来,“我有时间就去。”
程卓又点了下头,转身对锦霞道“宗正寺那边还在等你去检查祭筵,现在就过去吧”
他有些快要掩饰不住地想要尽快离开。
阿渺长得,其实并不像姑母。
可不知为何,程卓看到她,脑海中便不由得浮出了那张被自己极力想要遗忘的面容
那个温柔慈爱、曾给过幼年丧母的他无尽抚慰,那个直到最后一刻,都还一直信任着他的女子
当年被他派出去行刺的家奴,消失无踪,但萧劭,也再没有返回过建业城。程卓在惶惶焦虑之中,迎娶了6元恒唯一的嫡女,又最终得知了萧劭北上沂州的消息。
知晓萧劭与阿渺没死的一瞬,他的心里,其实是有过释然的。父亲与6元恒的结盟已成定局,自己也已经娶到了6锦霞,萧劭死与不死、便不再那么重要。若是姑母也还活着,那一直折磨他内心的罪孽感便会减轻一些,噩梦就会少一些。
然而事与愿违,密探从沂州传来了讯息,确认姑母死在了离开建业的途中。
萧劭虽然一直没有将凶手是谁公之于众,但程卓却有种近乎直觉的确信,姑母的死,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这种良心上的折磨与负疚感,陪伴着他这些年一步步登上权力的顶峰,始终不曾消亡。
而这样的痛苦,又偏偏不能说与任何人听
见到阿渺的一刻,程卓攥着一念的侥幸、期冀着能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意料之外的神情。
或许,姑母的死跟自己其实并无关系又或许,那两个家奴最后不忍心下手,所以隐姓埋名地逃离了建业
然而阿渺的目光,没能让他如愿。
那般深重的恨意,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
锦霞意识到丈夫急切离开的异样,却没反驳。她毕竟,也不愿弟弟再跟阿渺有什么纠缠。
她跟上了他,曳地的缎绣长裙,随着转身的动作而波光流动、逶迤翩跹,掠过弟弟的身前时,顿住脚步,语气中带着些许警示的意味,“阿澂。”
6澂却没有理会,垂了垂眼,“阿姐先去祭筵那边吧。”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