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出生,就像个笑话,她生来便是要嫁人产子的。
入洞房时,她看着昔日自己避之不及的,如今竟不拒不抗,她笑了。
黎散是她服药自孕所生下的,为的是移走自己身上的古蛊母。
古蛊母无人之血肉是一日也活不下的,养在自己身上病容难消,寿命又减,只能去找几个人来。
“黎长云并非你姐姐,”黎初静缓缓道,“我捡她本是为养古蛊母,可惜她是妖。古蛊母不食妖肉。”
“后来黎长云又带回黎长安,我才知道,原来她是青信蝶妖。只出现于上古典籍中的青信蝶妖,可辨言语之真假。她十五岁时,是故意跑走的。”
毕竟不跑,黎长云便会是当初的初静。
真还就到头来,黎散才像个笑话,无人在意。
“我的左手断了,”黎初静叹息,道,“是他,养你,带你的父亲,彻底把我的左手打断。大概是因我在洞房花烛夜看他不顺心,一时冲动所埋下的祸根。”
与他成婚时本意是为了隐姓埋名,因如此众人所记为某某某之妻,而非她本名本姓。可她莫名怒气冲冲,寻处撒气地,见他仍心心念念那个药箱,她一气之下说了一项命令。
让他跪坐婚床前,而她则在旁吃葡萄看戏,看着他把药箱中他视若珍宝的所有都一个个烧掉。
包括那个药箱。
烧到最后,他泪流满面都不止,手心紧握着那缕黪。身体被强行控制,将手伸向火上方。手早因受到灼热而变得通红,而紧握成拳手心中的那缕丝却连个焦尾都未有。
看得黎初静直接转头一吐籽,一脚踹在他背上。
手烧糊又不是她手烧到了,就凭这蠢样也配妄想她弟?她都看不上。
初青的那缕丝是没了,但她却看见他笑了。
或许是用心上人的丝也溶在了自己的血中,算永不分离了吧。
当时,他的左手被烧伤,而现在,她的左手被他打断。
黎初静吐了血,仍笑着问:“那么,我的亲生骨肉呀,你还想知道什么?”
尽管黎散、黎长云、黎长安不是她养大的,但这么多年的情分也在,告知几句也好不做冤死鬼。
从始至终,黎散未吭声过一次,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亲生母亲逐渐死去。
“黎散,”黎初静狼狈又疯狂地笑,“离散,我祝你且如你名,一生多离散,未有重逢时!来啊,杀了我啊!”
黎散未吱声,却闻不远有人道:
“阿姐,你好自私呀。”
黎散回眸一望,便想来人应是初青了,立于长廊尽头的那人。
苗疆人打扮,声如不见天日的寒泉,眸似深不见底的静潭,不慌不忙一直悠悠缓缓,几分凄惨幽深美。
黎散却心想:不如方才那人美。
黎初静怒目圆睁:“猜猜古蛊母在谁身上,我的好弟弟,杀了我啊!杀了我就没人知道古蛊母在何处了!苗、疆、之、主。”
黎散仍在想,他父姓楼名晨。
青,东方色也。木生火,从生丹。丹青之信言象然。凡青之属皆从青。
晨,早,昧爽也,天将明之时。
初青与楼晨,这对名字可真般配。
其实,初青与楼晨,便是江星垂与云深的前世,两世都是对苦命鸳鸯。
当真可谓是一声“有缘”。
眼前一闪,是黎长云。
黎长云将黎散带到庭院中又转身,边走未回边淡淡道:“她阳寿已尽,时日无多,谁也救不了。多年养育之恩的情分沉重,我去为她收尸。”
黎散依旧一声未吭,一如既往地死寂,不以活物。
黎长云也笑了,吊儿郎当笑喊:“黎家小公子,不知情欲,天生孤星命。举目无亲、孤身一人,如似死物无灵、行尸走肉。往事不留于心!”
黎散是死水,死水无波,但听懂黎长云想说的。
既往事不留心,那别带着仇恨活下去。
可惜黎长云猜错了,黎散别说是仇恨了,他连情绪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