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府于次日便撤了这案子,王取也无可奈何。承春是关家丫头,又是死契,若是主人家不追究,即便到了金銮殿,也是无人能置喙。王取便派了人观察关家,连日来却毫无收获,正打算就此罢休,关碧儿却又寻上门来。
王取听了关碧儿话,急匆匆带着她来到冷府。
“小女子晓得这是强人所难了,我爹都已撤了案子,小女子却要大人您继续查下去,实不该。”关碧儿一脸歉意。
“关大小姐客气了,这案子本官可以查下去,凶手也大致现行,只不知若是查了出来,关大小姐意欲何为呢?送官法办?息事宁人?暗下毒手?”冷临问道。
关碧儿咬咬嘴唇,忽地抬头对上冷临眸子说:“小女子只想知道,下一个出事人会是谁?”
冷临没说话,往后靠了身子,默然不语。
婉苏心想着关碧儿倒是个明白人,以关老爷做事手段,任何辱没家风之人,都活不长。
“其实也不必再查,你且回去问问小门处婆子,十八那日关二小姐可有出府。”冷临不语,若是再查下去,恐怕会牵扯出关家小姐和丫头丑事,这也是他不想。那明显纤细指痕印迹,绝非陆仁所留。至于到底是何人掐死承春,冷临如今也不好下结论。
关碧儿倒吸一口凉气,缓缓说道:“昨夜,观荷同送音都死了,跳井而死。爹爹连夜叫人掩埋了,府里再无人提这事。”
王取见关碧儿一脸孤戚,心里不忍便劝道:“莫怕,都过去了,此后应不会再出这事了。”
关碧儿歉然一笑,眼角泪水欲滴,却又摇摇欲坠。“叫大人看笑话了。”
“这有何笑话,你不知道,我西厂办过多少案子,比这难以置信多了去了,你想听啊,我能给你讲上一夜。”王取笑道。
王取见关碧儿露了笑脸,忙再接再厉,连讲了几个逗趣给她听。婉苏同冷临交换了眼色,心照不宣地勾起嘴角。
关碧儿破涕为笑,一扫方才颜色,竟也认真听了起来,不时插嘴问几句。
王取心花怒放,只觉得冷府再不似以往般冷清,便连这书房都似酒肆般热闹起来。
听到王取讲到一户人家父亲,将女儿许配给一个纨绔时,关碧儿本来多云转晴脸忽又冷了下去。
“怎了?我说错话了吗?若是有何说得不对,该打该打。”王取说完自己拿了手作势抽打,逗得关碧儿又勉强露出笑颜。
“王大人说笑了,大人并未说错什么,是小女子心里有事。”关碧儿低头漠然道。
王取本欲再问,却听关碧儿丫头风风火火寻了来,李妈妈刚把人带进来,那丫头便上气不接下气地扑倒地。“何事!这般莽撞!”关碧儿嘴上问道,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大小姐,二小姐被老爷送上了车,说是要送到祖庙里养病。”那丫头刚说完,关碧儿便惊得坐了回去。大户人家女儿,进了祖庙养病,这辈子无异于将伴着青灯一世了。
☆、人世哪得十全法
人世哪得十全法
众人追到半路上时,恰将关府马车逼停路边。
“大小姐,这是老爷意思,二小姐身染重疾,不能待府上了。”一个粗壮婆子上前拦住关碧儿,随即冲着身后丫头使眼色。
“哪来老狗,敢阻大小姐,拿开你脏手!”关碧儿身边丫头声高力大,一下子便将那婆子推到一边,关碧儿也得以闯了上去。
其他丫头不敢碰关碧儿,待其到了近前,猛地一掀帘子,见关百合正睁着死鱼般眼睛,痴痴看着车顶,头发散乱,衣衫不整。
“二妹妹莫怕,姐姐这就带你回府,定叫爹爹收回成命。”自从冷临将那翡翠珠子拿出来,问了自己这物归属后,关碧儿便明了许多。气冲冲回府质问关百合,得到却是模棱两可回答。
毕竟是自己妹妹,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也流着同样血。关碧儿不是正义道士,承春是个丫头,情感上还是比自己妹妹还是差了许多。
关百合听了关碧儿话,眼角流出一滴泪,不屑撇嘴,却不发一言。
“百合,同姐姐回府,这些下人不敢,莫理他们。”关碧儿伸手想要去扶关百合,为其整理前襟。
“莫动我,哪个都莫动我。”关百合冷冷说道。
关碧儿愣了一下,慢慢收回手。
“你这人好生无礼,你大姐姐为了你事,费了多少心你可晓得。得知你被带出府,一路上急哭了几次,这才赶到,你还长了心没有!”婉苏实气不过,那日她娘院子里,便瞧见她对自己母亲无礼态度,此番又对亲姐如此,便忍不住说道。
说完后怕引起旁人注意,又往冷临身后躲躲。冷临见状不着声色地挪了身子,将婉苏挡身后。
王取也气关百合态度,轻轻将手搭关碧儿肩上,感受到她微微发抖。
“我心,早死了,随着承春死,早死了。”关百合苦笑道。
“如此说来,是观荷杀了承春?”冷临问道。
“不,是我杀了承春,我恨她不守誓言。说好了,我们三人一辈子都一起,她却听了夫人话,去那流盼河。”关百合说着慢慢起身,袖口里露出一柄短刀。
众人一惊,冷临护了婉苏、王取拉着关碧儿往后退。
“二妹妹,你胡说什么!姐姐带你回府,姐姐护着你。”关碧儿急道,若没有王取拉着,便要冲上前去。
“哪个都莫上前,不然我立时抹了脖子。”关百合忍着身上痛,慢慢蹭下车,拖着脚走到路边,下面便是深沟。
“姐姐是夫人亲生,自然不知道妹妹日子,妹妹用都是姐姐剩下,连丫头,都是要去做了炮灰,这才送到妹妹屋里。我原本就与承春交好,那日夫人将她给了我,你不晓得妹妹多高兴,观荷、我同她三人便可一生一世一起了,哪想,却是叫承春去见那人。”关百合站路边,山风吹来,额角发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