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侠又不会电击!”
“他俩不是经常合作对付邪恶六人组?盯上秃鹫的地盘也合情理,我们还是提高警戒等级比较好。”
“蜘蛛侠是他妈还是他老婆,”反驳的武装人员觉得同僚简直风声鹤唳,“她让做啥徘徊者就做啥,她当好邻居徘徊者就会跟着做慈善?你当蜘蛛女是塞壬海妖,讲两句话徘徊者就乖乖听然后洗心革面从头做人啦?”
“况且义警并不永远处于统一战线的。他们关系真有那么好么,我看不见得。”他催了一嘴同僚,提醒他们清理完现场还需要巡逻。工作间的闲谈在他的催促中草草收了尾,这些人带着死去的年轻实习生的遗体离开了排风管道的观察范围。
*
迈尔斯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他在给那个瓦伦兹做电击起搏的时候曾经也这样脱掉了拳套,掌心下接触到的的那句身体还是温热的。他也不是没见过心脏起搏——有个会在急诊室和手术区轮班的母亲,他很难不对这些急救措施耳濡目染。然而无论他激出多强大的电能,又如何控制起搏的位置,那些属于人体的温度却如同风中流沙,无论他再怎么用双手填堵都始终会从手指间的缝隙淌走。
艾伦顺着侄子的目光扫过他的手。除祛拳套之后的双手上满是重叠的疤痕,结痂脱落后颜色稍浅的皮肤像一道道深色漆面上的刮花。迈尔斯屈指,抓不住任何东西,松开,消散一团带着汗珠的空气。
艾伦盯着失联后不多久又复返的侄子,打量的眼神中透着一些奇异:“你为什么想去救他?”
迈尔斯没答话。拳击辫的辫尾已经长得越过了肩膀的沿线,静静地垂在肩胛隆起的肌肉上。
“这个同学,准确讲他都不是你的同学,”艾伦目光转动,“他以前就把你当做竞争对手,后来还去秃鹫科技力眼巴巴献殷勤,甚至为了讨好图姆斯而出面和c。R。F。对接、帮神秘客和秃鹫打掩护,这在你以前的准则里已经算烂命一条了。”
有胆子和秃鹫那样的人谈条件,又遮不住自己的窥探欲和野心,按照徘徊者曾经的逻辑判断简直是活该找死。
“你不讨厌他吗?”艾伦扶住侄子的肩,像一双手在用力把有点塌的面团攒起来,看起来精神抖擞点。
迈尔斯啧了声,总算给了点反应:“还不值得我讨厌。”跟徘徊者明着不对付的人光排队都能从曼哈顿下城排到上城,他如果要挨个讨厌过来早就成了全纽约仇家最多的人。
“但是他也不值得救。”艾伦很笃定。作为一直以来的搭档,他见过许多次故意在关键时刻冷眼旁观的迈尔斯,也知道徘徊者会在那些本就罪行擢难数的人的死亡中推波助澜,那些时候迈尔斯的眼中很少会有波澜——曾经或许有过,但它就像细小的水波之于舰船,缥缈的烛光之于骤风,几不可闻的心跳之于雷鸣,早早就被忽略、镇压和掩埋。然而此刻的迈尔斯,却久违地令他想起了侄子刚刚踏上这条路时,举起拳头尚会颤抖的样子。
“我也没救活他。”
“那可不同,”艾伦挑了眉,“你出手了。”任其死去和尽力施救却无可挽回完全是两码事。他之前没有预料到迈尔斯会在听到秃鹫开枪后突然打算去救那个瓦伦兹,是因为他们对待邪恶六人组的同伙从来便如此冷漠,所以迈尔斯去救人才显得反常。
“你有点不太一样了,”艾伦仿佛从什么中恍悟过来,嘴角欣慰地扬了一下,“在决定出手之前,你是想到了什么呢?”
“没想。”迈尔斯回答得很快。他的确没多考虑,那一刻身体如同一架输入激活码后立刻组装运作的机器,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本能地跃了出去。
“难受吗?”艾伦突然话锋一转。
“什么?”
“我问你难受吗,”艾伦抱起了胸,他的两条浓黑的眉毛像活过来一样耸起,“当你那样尽力地想挽救一个人,却没能扭转任何结局的时候。”
“……还不至于令我愧疚。”
“但你还是遗憾了对吧,”艾伦熟练地从侄子别扭的回复中挖出话中话,他的侄子并不喜欢什么事都明明白白讲,心思却不难猜,“难得踏出自己的安全区豁出去了想救自己并不认可的人,后果却这样令人挫败。你以后会不会觉得‘还是独善其身少管闲事更好’?”其实不必等待迈尔斯的回答,艾伦光从他低垂的头颅与微屈的手掌上就能读出一切。
这是件听上去有些讽刺的事。徘徊者之所以有选择地施救是能力有限,而当他终于打算听从某些人的规劝再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时,却陡然意识到这份力量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有时认为自己的能力能够左右谁的生死不过是种幻觉,那些看似属于他的选择权其实或许从未掌握在他手中。
挺该死的,艾伦想。如果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事,那么是永远做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义警还是罪犯他才无所谓,毕竟前四十年混着混着也算浑浑噩噩过了,可侄子不一样。这样天才的头脑和果敢的内心应该有更好的成就,而不是一遍遍地被现实教会“你没资格太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