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珵手中把玩着他从陆书予身上拽下来的玉佩,玉在他手中已经有了润意,忽而沈翎言了句:“草民不知。”他目光差异掠过地上跪着的人。
这人面上恳切,确实不像所言假话,那岂非只席策一人活在仇恨里,而纵火者的孩子却心安理得活了十来年之久。
一旁的陆绮凝面上一丝波澜,是为心疼席策,她心中难免觉可笑,一度哽咽,“听闻你还有个小青梅,她人呢。”
沈翎一时怔住,他的青梅竹马刚被他拒之门外,十年前他双亲匆匆回来,未带家中物什,直直带着他一直跑一直跑,后头追赶的蒙面人一路叫嚣,势必要把他们除掉,最终他父母将他藏在一个相对隐蔽之地,他隔着荒野生长的杂草,亲眼看着双亲丧命,血溅当场。
他从未听住持言语过城中事,就连寺庙内的和尚也不搅舌根子,他那时因住持下了铁令不让他下山,自此到前几天是头一次下山。
今日席策来找他,他不愿以这副面貌见人,甚至他的双亲去世,一直无果,该恨谁也不得而知,何能与青梅再续前缘,不如不见。
沈翎摇摇头,“我未见她,我双亲被害,未有定论,不能耽误人家,烦请太子太子妃帮草民将这桩‘指腹为婚’的亲事给退了罢。”
沈翎一番话,听着陆绮凝跟南珵云里雾里的,言来言去的,快将二人也给绕进去了。
“你不知席策家中发生何事,更不知你双亲因何被追杀,是吗?”陆绮凝问道,沈翎点头。
席策被仇恨困扰,沈翎却能一直不知其事,何叹命运捉人,一人一命。
陆绮凝抬眸瞧着那挨着榻的支摘窗外树上的花苞,雀跃地金线将欲张未张的花苞沐浴着,金光闪闪的,这树她未见过,但女子长达数十年的仇恨,何能忘怀,世人看着美景,年老时回首往事都难以被忘怀,何况杀父母之仇呢。
她跟南珵一五一十地跟沈翎讲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沈翎不知案子,才最难办,连案子都不知,更不知追杀他双亲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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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霞成绮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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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翎听完俩人陈述,他跪在地上久久未起身,
陆绮凝跟南珵言完也未多逗留,二人十指相扣一阶一阶下山。
夕阳渐落,点点金光没落在西山尽头,太子别院炊烟袅袅,色彩鲜活。
俩人归来的路上,看到一间绸缎铺子,软烟罗织满堂,晚霞影空照。
陆绮凝闲暇时,就喜欢坐在秋千上晃悠,风里烟雾有了香气,欣赏之人在画她。
席沈两家的案子是要由她跟南珵去查询不假,但席策跟沈翎二人之间的事,只能自行解决,无人知晓其中之事,今日收获颇多,最起码知晓了杨献夫人大概也参与其中。
而且杨夫人心中铁定知晓那是沈翎,不然莫名其妙地去僧房,岂不怪哉。
不过嘛,杨夫人得等她自己狐狸尾巴裸露才行,坏人做坏事,若留下痕迹,便不叫坏人,但话又说回来,杨夫人知晓昭兰寺住着沈翎,势必会再有一番动作的,至于何番动作不得而知。
是以她和南珵这会儿十分闲暇,她眸光微漾,注视着不远处偶尔抬起清眸与她相视一笑,正在作画的南珵。
陆绮凝心中难免好奇,她俏声道:“过那么久来看我,能记得我眼下的模样嘛?”
人的表情无限,当下面容捕风捉影的,哪有惊鸿一瞥就能落笔全部呢。
但她心中却在窃喜,她比较好奇在南珵心中的她,她起身后那秋千在风中还接着晃悠。
陆绮凝抱着双臂,轻轻几步来到南珵身侧,欣赏之人所做欣赏之画,就在她眼前。
细眉弯弯似柳点缀,长睫全落杏眸阖着,那飘落在一旁的桂花好似携着风的清香,悠悠拂动画卷上那坐在秋千上正在阖眼假寐的少女。
陆绮凝微微吃惊,画中她到了晚间略微松快的发髻中那朵并蒂花依旧盛开,她回想许久,才道:“那个时候有颗种子埋在我心里,在秋日里慢慢发酵。”
婚前她确实并不喜欢南珵,只是因着命劫不得不嫁而已,但婚后嘛,她好像拒绝不了炙热的人,慢慢地还在这人身上发现不少与她共鸣之处,倒是难得的美事一桩。
她言说时,脚步是轻快的,身子是离南珵越来越远的,她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温声软语诉说着她的平常。
南珵抱臂而立,后退几步,侧倾倚在那棵已发芽的柿子树下,跟拴着绳的羊驼站在一处,他眉眼含笑,好似这一刻便是他所向往的,明明二人距离几米,他却依旧感觉这姑娘在他身侧。
未过多久,二人用晚膳时,那桂花酿肆意飘香,南珵抬眸,眉眼皆是银霜,他望着那轮弯月,后将视线转向陆书予,“月下与汝小酌,不枉此生。”
陆绮凝有一瞬会感莫名其妙,但很快便被另一种情绪渲染,那便是月下饮酒,人常在。
人生难得趣味相投,烟消云散乐开怀。
次日,杨献再请假,以借口自家夫人身子不舒服,一同前往昭兰寺的消息被陆绮凝听到,她便确认了,这杨献夫人跟那桩案子脱不了干系。
但会是她心中思忖的那种干系吗?尚不得而知,不过很快也便能知晓了。
杨献请好假从湖心亭出来时,正好碰到陆绮凝,便朝人施了礼,临走时,却被叫住。
陆绮凝好言相劝:“杨大人,杨夫人身子不好,寺庙最是灵验,可好一求必应才是。”她笑言,温声声地,没一点威胁意。
那杨献连忙道谢,提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