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挂在顾鑫的脖子上,试拍了一晚上的他脸上红彤彤的,那时的我们并肩行在深夜校外的小巷中,一边走一边聊。
心脏砰砰地跳动着,起码顾鑫在身边,我知道我应该表现出欢欣甚至喜悦,我至少我应该明白二对一,没有什么可怕的。
但我脸上的畏怯还是被顾鑫轻而易举地察觉了,挑眉,他露出一个疑惑的笑,“怎么这幅表情?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怕黑啊。”
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如果可以我很希望在顾鑫面前,我仍能维持儿时那般纯粹天真、无所畏惧的模样,但那时的我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磋磨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我开始变得畏缩,我已经不再张扬,拿身体的相片换钱的经历令我在内心深处抬不起头来,我害怕那不过只是我捕风捉影的错觉,毕竟我日日夜夜梦到的,都是自己的照片被y传播到全世界的情状。
真的有人跟踪我么?并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毕竟我身无分文,论样貌也不算出色,我想不通会有什么人能盯上我,所以我只能忍耐、怀疑、再忍耐,反正“他”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对我做出过什么。
有顾鑫在身边,我原本以为这我会是安全的,哪怕真有跟踪狂,无论他再怎么嚣张,也总不至于在我身旁有人的情况下如何粗暴地对待我。
哪怕“他”真的是幻影,哪怕“他”并不存在,因为有顾鑫在身边,我也总不至于害怕到那种地步。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错误的,甚至毋宁说……顾鑫的存在倒像是令“他”的态度更为狂躁了似的,“他”的脚步变得更快,甚至呼吸都变得粗重,“他”的目光那样锐利,就好像要割破黑暗的夜幕直直刺向我那般。
“谁?”眉头一拧,顾鑫厉喝出声,我怔愣于他的敏锐,而一个更加可怖的事实却也因此如此残酷地,曝露在我的面前了跟踪狂的存在是真实的,他并不是我的妄想,这么长时间以来,都不是我自己的被迫害妄想。
“怎么回事?”顾鑫侧过脸,面色严厉,甚至带着些许惊恐,他抓住我的肩膀,直问:“我就说今晚上跟你出来怎么觉得浑身不舒服,你知道什么是不是?妈的……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是我搞错了!我以为……是错觉啊。”任谁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吧?毕竟我也是个身高近一米八的男人,有谁会想不开来跟踪我?
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经历,我尽量简短地告知给了顾鑫,顾鑫面色铁青,显然他也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没有告诉他我所猜想的另一个因果那就是我的照片被某些仇恨我自甘堕落、出卖身体的人看见了,出于某种匡扶正义的理念,他们想要来制裁我。
可我又怎么会将这一切告诉顾鑫呢?毕竟我曾拒绝过他伸出的援手,要是让他知道我没有接受他的资助而跑去做那种事,他一定会气得直接跟我断交的。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顾鑫回过头,冲黑暗中的虚空叫喊着,“谁?他妈的出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以为我们俩打不过你一个?”
顾鑫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我朝身后的黑暗走去,看着他为我打抱不平的模样,原本还有些疑虑的心情在那一瞬间逐渐消散了,的确,如果有顾鑫在的话,就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跟那个跟踪狂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还要将他揪出来狠狠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前方不远处,的确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那个溺于黑暗的跟踪狂,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同我们周旋着。
我和顾鑫迈步上前追赶,我们的脚步……在一个岔路口停滞了。
身旁是一条狭长幽深的巷道,而前方则是延伸至黑暗,仿佛永远没有止境的土路。
土路的尽头似是有光亮闪过,原本还在原地踌躇的我们忽然找到方向了。
“不对……我记得这两边是通的,”抓住顾鑫的手腕,我用眼神劝告他不要冲动,“先别急,我们……”
“啧。”顾鑫是个急性子,挣开我的禁锢,他拍了下我的肩,“我去追,你在这里等着,我俩来个两面包抄,我就不信今天他还能跑了!”
脖子上挂着相机,我没有告诉他此刻他这幅大义凛然的模样颇有几分傻气,“好,”说着,我指了指他胸口的相机,“其实抓不到也没关系,能用相机拍到他也好,到时候他从巷子另一头跑过来,我在这里等着,就能来个瓮中捉鳖了。”
说完这句话,我笑了,顾鑫也笑了。
因为这实在是太过中二,也太过于傻气了。
小时候我们一起联合揍小拐子时,也经常像这样商量来着。
于是迈开步伐,带着某种如英雄般可敬的气质,就像是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池水那般,顾鑫就那样朝黑暗走去了。
而我则停留在岸上,苦苦等待着。
夜晚的空气总是比白天要湿冷的,直到身上的热血逐渐冷却下去,我才抱紧手臂略微怂着肩膀,开始思索顾鑫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
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大概四五分钟。
“嗒嗒”小巷深处传来从容不迫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