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末夜,月隐而星更亮,银河似一条玉带把天空划分为两部分,又似一条河要从九天上落下来。银河下,刘家村,白沙沙,雾蒙蒙的阴界,刘景荣看着被阴风刮在半空的栓子,正在想用什么办法好。
一道金光飘过,一根软鞭飞向栓子,在他的腰间转了一圈,将他从空中拽了下来,摔得栓子胸口疼痛,仔细看,竟然是王来顺来了,他的装扮与平时无异,身上背了个包袱。
“用拴天绳缠上无极木可是神鞭利器,霸下给的果然是神器。”王来顺来不及太得意,他问刘景荣和栓子:“带灯了吗?”
“在这儿,还好没摔毁。”栓子说着从身上拿出一盏油灯。
“中。”王来顺接着吩咐:“去之前,咱得先去城隍庙灌灯油,再去黉学府借火,之后,咱去夺无底船。完成这些,都听我吩咐。”
两人同时点头,刘景荣不禁问:“这是为啥?”
王来顺不回答,就拽着他们俩往县城去。任由两人如何问,他都说:“不知道的好。”
三人一路前行,路上的人影越来越多,仔细看,正是很多冻饿而死的孤魂野鬼,他们不由分说地前来要吃的,王来顺取出所带的包袱,里面是一些窝头,他拿出来向大家分窝头,可孤魂野鬼太多,不一会儿把他们都包围起来了。
王来顺拿出木盒,取出绳子,绑在木棍上,拿着就当皮鞭来抽打。孤魂野鬼们受不了抽打,就纷纷逃离,让出一条道来,这样三人加快度,跑向县城。这下子,三人很快汗流浃背,饶是刘景荣和栓子行伍出身,带着年近半百的王来顺,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好在三人很快来到了北门,刘景荣正要叫门,王来顺立即捂住他的嘴。他连忙解释:“这时……是……阴时,咱们……到了……阴世,加上守城的……变成了鬼子,自然是……厉鬼守门……咱们……叫门,不是找……死吗?”
“那咋办?”刘景荣问他。
“过……暗河……”王来顺喘了几口气,拿出霸下吐出的盒子,把它扔到水中,他深吸一口气,拉着刘景荣和栓子跳入盒子里。
这一举动让刘景荣和栓子震惊不已,甚至王来顺都猛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刺骨寒冷的河水,以及惊动厉鬼的“噗通”声。但迎接他们的是“咚咚咚”三声落入木船上的沉闷声响,甚至还能感受到脚下因为震动荡漾开的涟漪。三人睁眼看,现自己落入了狭窄的木盒里,而木盒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应,通过河面向内城经桥洞飘去,直到三人在霸下身下后,木船才算停下。
“赶快跪拜。”王来顺立马带二人跪下磕头,磕完三个头,他们起身,王来顺带着他们向老鳖坑的小洲上跳去,不想,三人立即恢复了正常身体尺寸,河里的木盒也紧随着跳到了刘景荣的手里。
“分头行动?”刘景荣问。
“傻小子,咱得一起行动。”王来顺接着吩咐:“别乱看,别乱跑,搞不好可就醒不来了。”两人点点头,他们曾刀口舔血,也深知自己的处境,自然万分小心。
他们悄悄地来到城隍庙,城隍庙位于北街巷口,不远处就是黉学府。三人悄悄来到城隍庙,躲在对面的一处巷子里,王来顺小声说:“戌时三刻,他们会进行换岗,那时栓子去灌灯油。记住,灯千万不能挪动地方,直接从里面拿油勺取出后倒入油灯,最多三勺。”
“中!”栓子答应下来。
“有情况咋办?”刘景荣继续问:“咱俩就看着,不帮忙吗?”
“咱不是有霸下给的东西吗?”王来顺继续说:“小鬼就抽,厉鬼就推倒灯台。”
不等刘景荣质疑王来顺前后矛盾的话,王来顺就制止他:“北斗转动,我盯着时间,葫芦去引开鬼差。”
话休絮繁,戌时三刻一到,刘景荣立马跑到城隍庙门,破门而入,一众交接的鬼差大吃一惊,看到一个出阳神的活人灵魂来此,自然要抓住审问一番。
刘景荣看到这些凶神恶煞,又一脸吃惊的鬼差拔腿就跑,鬼差们自然在后面追。王来顺吩咐栓子:“去吧。”栓子拔腿就跑向灯烛,城隍庙虽不大,正中有一尊栩栩如生的神像,神像头戴金冠压双鬓,额头高颧,怒目圆睁,嘴巴怒翘,挤出正中间的凹陷,鼻子倒显得凹陷中的凸起,脸上连鬓络腮的胡子,胡子扎起,每一根拔下来都似乎能当阴线的钢针,整个人看着不怒自威,手拿金刚杵,浑身披甲,脚蹬马靴,威风凛然,不认真看,真以为是个真神坐在那儿。室内有八盏灯台,灯光五光十色,每盏灯台下似乎压着一阵旋风,八盏灯台按八卦方位摆放,不知该取哪一盏的灯油啊。
“水火相克,选坎位,正北方的灯台。”王来顺取出罗盘。观察着星象和风水,对应八卦选出了灯台。栓子赶快走到正北方的灯台,打开油灯,倒出里面的油,取出油勺,往里舀出一勺油,倒入油灯里,取出第二勺的时候,鬼差们押着刘景荣冲了过来,见到望风的王来顺和偷油的栓子后,更是恼怒,王来顺也不废话,抽出自制的绳鞭抽向鬼差,鬼差们吃痛,放开了刘景荣,栓子正好取好了第二勺,他顺势取第三勺时,油灯忽然对着他的面部喷出一团火焰,栓子吓得赶紧缩回脖子,第三勺油也洒落一地。
“够一勺就中!走!”王来顺说着,就拉起刘景荣,对着栓子抽出一鞭,缠在他的腰间,带回栓子,就在栓子飞起时,四个灯台对着栓子就是一阵喷火,奇怪的是,栓子背后感觉一凉,随后阻挡了一波热浪,然后自己就掉下来,摔到地上了。正东方的火焰喷向栓子时,“嗖嗖嗖”三枚石头掠过栓子的头顶耳廓飞向灯台,灯台后面一声惨叫,火焰阻隔在半空中。
而这时的灯台却三颤两晃,眼瞅着就要倒了,王来顺心里一紧,鬼差也是心中一惊。刘景荣飞过去,扶正了即将倒下的灯台,把它放在原本压出的印子上,本以为很轻松的事,没想到感觉等下有一股力量推着自己,不让自己放好灯台,刘景荣一用力,就放好灯台。
“跑!”王来顺拉起栓子,对刘景荣就是一鞭,缠在他的腰上,带回自己身边。三人合力冲出城隍庙,城隍庙的鬼差反应过来后,一半人留下查看灯台,一半人追击,只是三人刚出门,就遇到一个穿国军制服的鬼差,他不由分说,直接用锁锁住了城隍庙门。
“郑大哥!”栓子惊呼一声。
“嘘……”郑安贵立马制止他,带着他们跑向黉学府。路上还说:“你个不怕死的,上次没带走你,今天主动来了?记住,过几年老子才去带走你呢。”
“这不是有事儿吗。”栓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就问:“你咋来了?”
“我不来,你仨都得被烧死。”郑安贵说:“记得,一会儿俺去把黉学府里的人引出来,你们赶快去借红烛火点灯,然后你们只有两个时辰。”
“听你的。大恩不言谢。”刘景荣答话,随后就问:“咋城隍庙的灯台会喷火啊?”
“你可别冤枉城隍爷,他是故意放你们走的,至于喷火,还是小鬼子渡边的本事,他擅长用火,神鬼都能被烧成灰,虽说他撤离时蹬了灯台一脚,好在叫你接住了,没把厉鬼放出来。可还是小心为妙。”郑安贵继续说:“要不是大师暗中帮你们,俺也救不了你们了。”
“大师?”刘景荣恍然大悟:“师父!”
“嘘……”郑安贵示意他别出声,他走向黉学府,没多久,带着一帮鬼差出去了,刘景荣和栓子赶忙跑去,他们来到红烛下,跪拜了一下,栓子就借到了火,油灯燃烧后,两人也不由得兴奋,只是,不等两人笑出来,一团更大的火焰冲向他们,他们赶快向黉学府外跑去,里面的火竟然穷追不舍,等二人走出黉学府,府门外竟然也喷来一团火,把门里面的火压制住了,使得黉学府燃起熊熊大火,里面不断传来一个人的惨叫。
“不管是哪位高人帮忙,谢谢了。”刘景荣吓出一身冷汗,说完这些,和栓子带着王来顺继续跑。
“往城东……去取……无底船……和血白沙。”王来顺一边被架着跑,一边吩咐二人。
“中!”刘景荣答应一声,问王来顺:“眼下黉学府被烧,鬼差们肯定得忙着救火。咱为啥非得取灯油,借灯火啊?”
“别那么急,现在马上亥时,子时才行动。”王来顺没有回答,叫停了刘景荣和栓子,喘了几口粗气才开始说:“城隍庙的是幽冥灯,阴阳分界时就有,灯火从不熄灭,任何鬼魅都得过这一关,灯里的油是幽冥油,别说是小鬼了,鬼差都不敢轻易接近,至于火是极阴正气火,由日食后聚光取火而成。这样点燃了油灯,咱去借船也好办了。”
刘景荣和栓子听了个似懂非懂,就问:“那灯下的风是啥?为啥不能打翻?”
“那是压着的厉鬼,打翻了灯可就放出了厉鬼,亏得你压下去了,不然就糟了。”王来顺继续说:“怕就怕这厉鬼妖怪怕是分出了一部分,也不好解决,不过,是渡边打翻的,算账得算到他头上。”
刘景荣和栓子有点儿明白了,虽然有法宝傍身,可灯只能烧两个时辰,就算万事俱备,也得等到子时才能行动,何况这里并不太平,自己初来乍到,一个不小心可就惹祸上身,所以他们只能按照王来顺的话来办了。
亥时一刻,三人来到城东,看着阴差早已开始摆渡城外的魂魄渡河,内忧外患频,天灾人祸横行,每天都有人死于战乱和饥荒,甚至不少人残缺不全,挣扎着跟其他人抢着过河。
三人提灯上前,众多刚下船的魂魄被吓得四散奔逃,一个浑身穿戴斗篷,枯骨一般的身躯和四肢撑起船摆渡人看到后也不由得惊呼:“你们要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