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方才去了哪裡,弟子還以為師尊不要弟子了。」顧笒煊緊緊抓著他的手,聲音滿含委屈。
「是為師的錯。」容塵滿心愧疚地道歉,下一秒手腕一涼。靈識一掃,是個雕刻精緻的蛇形銀環,此時正如同一條安靜沉睡的小靈蛇,緊緊地纏繞在他手腕之上。
疑惑偏頭,就聽徒弟嘻嘻笑道:「這個送給師尊,收了這個,師尊就不能丟下弟子啦!」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收了這銀環就不好意思丟下他?
容塵無奈,邊摘東西邊解釋:「為師只是看人有難,一時情急才鬆了手,不是故意為之。為師保證沒有下次。」
這手環也是奇怪,明明戴上去那般輕巧容易,想摘下卻是無論如何也弄不下來。就好像卡死在他手上了般,任憑他怎麼摘也無濟於事。
「這怎的……」容塵拉扯著那手環,迷茫了。
「它曾是珍稀幻獸,雖靈識散盡,但也是有靈氣的。」顧笒煊心疼地執起容塵那通紅一片的手腕,一邊輕吹一邊溫柔道,「況且它之前也纏在師尊手上過,應當是喜歡您身上的味道所以捨不得離開。」
容塵聽的雲裡霧裡,也沒聽懂這個「它」究竟是人是物,是妖是魔,但他注意到了「纏在手上」這幾字。
容塵活了三世加起來近三百歲的人,印象中唯一一次被生物什麼纏住手,也只有南潯化作蛇鐲那次。
「這是……南潯骨灰?」
他這才以靈替眼認真端詳手中銀環,確切地說,是骨灰……
它小巧精細,線條勾勒出片片蛇鱗,配上其間涌動流淌的靈氣,乍眼看去仿若有條小蛇在腕間穿梭,靈動鮮活。饒是見慣奇珍異寶的容塵見了,都不禁想嘆一句「世間罕見」。
他不是第一次戴這個東西,只是那時南潯還有生命,即使變為鐲子那也是前輩,他到底做不出當著人面觀人正身之事。卻是沒想到南潯化作的鐲子竟是這般小巧討人喜歡。
「既如此,為師便收下了。」容塵難得喜歡一樣東西,倒不是因為這蛇環珍貴稀有,只是對於它的原身和那背後的故事頗有感慨。
若非遇人不淑,他的一生或許會很長、很好。
他失神片刻,重牽起顧笒煊的手,道:「走吧,我們過去。」
顧笒煊也不問去哪,只是聽話地跟著。
*
斑駁的牆上靠著一個滿身傷痕的女人,原本冰冷刺骨的眼睛現在猶如一潭死水,一片虛無仿佛已驚不起一絲波瀾。她空洞無神地望著對面那不知被誰扣出一個小缺口的木門,聽到巷口處的動靜抬頭看去,待看清來人,復又將目光移了回去,繼續盯著缺口出神。
容塵剛才刻意放重了腳步就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可她這般反應,倒是讓他有些苦惱了。
他彎身想將她扶起,卻被顧笒煊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臂,幫不上忙的容塵只得在原處看著她順著攙扶慢慢起身。
「主子有令,命我們一定要找到那人。街市人多眼雜,我們喬裝一下,分開行動。」
那女子本已半起身,聽到動靜嚇得又坐了回去,極力將自己縮成一團不發出任何動靜。她猛地抓住顧笒煊的手,半抬起頭滿眼的哀求,無聲乞求二人不要將她供出去。
訓練有素的腳步聲在巷口處停留,她縮在兩人身前,抖如篩糠。
但好在巷口陰暗,外頭又有幾捆柴火和些爛木板擋住,那群人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邊。
「每人一張畫像暗處搜查,找到了就放信號彈,天黑前在此處集合。」
「是!」
腳步聲四散而開,各自遠去。
等最後一個人也走了,女人才慢慢停止抖動,將抓著的手鬆開。看到雪白的衣料被自己抓出一片髒污,忙用袖子去擦。只是自己的袖子更髒,一抹便又黑了一塊。她放下袖子改用手去擦,只是自己滿手鮮血,這一弄便更是污濁不堪。她著急地想在身上找塊乾淨的布,但自己滿身泥土鮮血,一時竟看不到有哪裡還是乾淨的。
正當她還在凝神思考怎麼弄乾淨,下一刻少年已經扶著她站了起來。
「姐姐這個不要緊的,我回去洗洗就好了。」
顧笒煊扶起她,見她從頭至尾不說話,轉頭問一旁的容塵:「師尊,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這人背後似乎牽扯著什麼,貿然救下,怕是會被捲入這漩渦之中。
那女子似乎也想到了這點,忙沖兩人抱拳道:「多謝兩位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若往後……」
她似想承諾什麼,但想到自己眼下的處境,苦笑一聲,改口道:「就此別過,有緣……江湖再會。」
容塵回禮道:「就此別過。」
容塵從巷子出來,回頭看去,巷裡的女人已不見蹤影。
他轉過頭看著面前依舊繁華熱鬧的大街,重牽起徒弟的手,道:「走吧,我們繼續逛。」
*
容塵第一次見口水跟花灑一樣的對罵方式,汗顏的同時已有了退縮之意。
他邊將腳往回收邊道:「在下只想游個湖,實在不願兩位因此動怒。要不……在下就不遊了,告辭。」
他拉著顧笒煊腳底抹油想開溜,但兩船夫又怎會放過這就在嘴邊的大肥肉?
「不行,你腳都已經踏上我的船了,就是我的客人,怎麼能說不坐就不坐,這不是唬人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