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塵心道晚了,我已經掉下來,踏進去,出不來了。
他握住對方的手,將手放至臉龐,目光溫柔地盯著他,輕聲問:「倘若我不曾留下,選擇逃跑,你會如何?」
顧笒煊下意識蜷起手指,不敢讓沾滿血塊泥土的掌心觸碰到儒雅清風的師尊。
可下意識的,他的目光會不由自主地跟隨那人,連帶著所問也如實回答不敢欺瞞:
「我可能……會不擇手段。」
他望著容塵,盈盈淚光中,是從不敢展露於人的邪惡內心:「師尊,我很卑劣的。我的心很髒,只是藏的太好,你不知道。」
容塵跪坐一旁,認真聆聽,感受著對方蓬勃洶湧的愛意。
不同於那人言語中的釋懷無畏,從掌心微微發抖的手上,容塵感受到了手主人的害怕不安。那仰著腦袋熱切期盼卻又忐忑的眼神,更是像極小狗狗想讓你摸摸頭又怕弄髒你的手的可憐模樣。
容塵將手放至對方腦袋,輕輕揉了揉,將其小心溫柔地放至自己腿上,以便讓他躺得舒服些。
顧笒煊享受著此刻安穩平靜,眷戀地蹭了蹭,忽而笑著打:「師尊,我終於有點和你一樣了。」
先前的他以魔氣修行,與正道生而背馳。如今修為盡廢淪為凡人,倒是可以飲少許的靈力。同修仙者以靈修煉比起,倒是有那麼點相似。
容塵輕敲了下他額頭:「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貧嘴。」
顧笒煊笑了下好似並不在意,仍舊為有那麼點與師尊相似之處而高興。容塵卻是心下一沉。
血靈玉很給力,外傷除了幾道深可見骨的還需時間,其餘傷口已基本癒合。容塵將手放於對方胸膛處,一邊將斷裂的肋骨復位以免扎入器官,一邊思索著該如何找到法子將這毀於一旦的丹田修復。
他忽的想到上世。
上世男主兩次被毀修為,第一次也許是靠著自己一步一步修煉成丹,這第二次……卻是實在奇怪。
容塵的修煉度已是修仙界無出其二的快,可同男主比起簡直慢如龜爬。雖魔道本就比其他道法升階快,可那般脫認知的度,容塵絕不相信那是男主腳踏實地一點一點修煉得來。
一定有什麼辦法,一定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
「砰——」
滿天碎石從洞口炸來,煙塵滾滾混著石塊飛射而來。
在有人靠近洞口的那一刻,以陣封口的容塵本該早有覺察,卻因一心思考那挽救之法而錯過,只來及在爆炸波及前運靈擋下飛來沙石。
煙塵滾滾中隱隱現出一道身材魁梧的身影。那人邁著沉穩步伐慢慢走來,塵土散去,那張熟悉的憨厚面容於二人面前展露。
是霍旭。
見是他,顧笒煊緊繃的身軀慢慢放鬆。
容塵卻是毫不意外。在爆炸傳來的同時他便已知所來是誰,若來的是敵人,這會兒顧笒煊見到的已是一具洞穿的屍體。
「主人。」
霍旭恭敬上前,對著地上之人便是一拜,注意到他身體狀況直接一愣。下一秒魔氣四溢而出橫衝直撞攻擊著周遭,暴虐噬血的魔族本性剎那展露無疑,好似要將動手之人生吞活剝。
「主人怎麼……是誰?!」
容塵抬手又設了個大型法陣,將此地保護起來的同時隔絕了外面的一切探查,將一切危險扼殺於搖籃。
「大抵是那西域主。」容塵盯著顧笒煊衣上魔氣糾纏不消的血塊猜測道。
他見過西域主,也與他動過手。雖了解不深,但這含著無數天材地寶、充斥著濃郁魔氣卻又身負詛咒的嬰屍血,他只能想到那人寸步不離的幼嬰屍骨。
顧笒煊瞧著容塵神色,怕他擔憂,強裝無所謂般談笑:
「師尊不必擔心,徒兒沒受欺負。」
「他沒占便宜。我把他那兒子殺了,一劍捅穿心臟,比起我來,他可要……」
徒弟唇色慘白卻還勉強撐起笑顏,反過來寬慰他。容塵看著直搖頭。
都這般修為盡毀還不算受欺負?
他將手擱在徒弟唇上,止住了他掩飾話語,將目光放至霍旭身上。
「你有辦法的吧?讓他恢復的辦法。」他問。
那為男主量身定製的快到離譜的修煉之法定然存在,可徒弟這般沮喪頹敗顯然不像知道的模樣,那便只能說明那東西還未出現。而這男主備受打擊精神崩潰時突然降臨的小弟,十有八九便是來送金手指的。
果不出所料,認清形勢的霍旭在容塵話落便撲通跪地,對著容塵一臉哀戚近乎懇求道:「還請仙師幫忙,護我主安全。」
男主左膀右臂對他下跪請求,這倒是生平頭一遭。但比起這,容塵更為在意的他話外之意:「什麼意思?」
霍旭望了眼主子,見他此刻望著容塵怔怔出神好似在看臨死前的最後一眼,便知他已不抱苟活的希望。最終狠了狠心,將希望寄託於眼前這位與魔族互不相容的正派人士、主子的師長,以求他看在師徒一場的情分上護主子安全。
霍旭:「其實丹田搗毀修為盡廢,並非不能恢復。」
顧笒煊灰暗的眼睛剎那亮起,不顧動作過大牽扯傷口,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當真?!」
容塵亦是滿眼希望看著他。
霍旭點頭:「天冥擁護者一脈有一種秘法,可換骨移修為。此法與以命換命之術有異曲同工之妙,可助主人修復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