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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4页)

身着仙门袍服的薛清极以指腹划过剑脊,轻轻一弹,笑道:“与我同行,才是这剑最快扬名的途径。它若识趣儿,便该老实听话。”

用现代话来评价,这话相当“中二”。但薛清极却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看法,事实也如他所说,不过数年,他与那把剑都已威名在外。

严律还记得薛清极死前已带着他那把佩剑四处干架了很多年,但那种“剑是因为我而扬名”的大话却没再提过。他还以为这人经过时间磋磨已转了心性,没想到千年过去他死了又活,竟然还是当年的论调。

当年他可是因为这话挨了他师父照真一巴掌的!

肖点星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他身边其实正经剑修也并不多。

剑修与其他修士不太一样,讲究身心合一。除了要有强健的身体外,还需要有能让这具身体完全发挥能力的精神,也就是强悍的心魂。这二者缺一不可,心强身弱,多半途而废或修行止步不前,身强心弱,则极易乱了心智走火入魔,害人害己。

剑修的修行本就一步一艰难,现在灵气衰弱,铸剑师都不剩几个,更别提剑修了。

近几年里严律见过还算有点意思的也就薛家夫妻俩了,但这俩人比起当年仙门鼎盛时那些剑修们就显得有些不够看。

薛清极说完就继续将手里的钥匙扣和发簪左右转动着看起来,车里一时没人吭声,隔了一会儿,隋辨幽幽叹气,小声嘀咕:“真是不懂你们剑修,幸好我们搞阵的就没这么多讲究,指哪儿布哪儿就得了。”

胡旭杰没兜住,笑得不行。董鹿也附和地说了两句,她家世代都是搞炼器的,现在又开始科学炼器,对冷兵器实在不太理解。

严律没掺和进这些小辈儿的议论中,他咬着烟又看了看薛清极,见他抱着钥匙扣和发簪不撒手,压低了声音问:“这俩玩意儿拢一起都不够一顿快餐钱,你盯着想啥呢?”

薛清极捏起发簪纤细些的那头,举起来看。

素银发簪在车窗外阳光的映照下反着一层温柔细腻的光。

“这个发簪,我有印象。”薛清极开口道,不自觉地用起古语,“那对夫妻在饭桌上聊天,说起江边有个奇怪女人,那女人有个孩子,最近好像是死了。”

严律点头:“你刚在那边儿说过了。”

薛清极的表情有些奇怪,眉头微微蹙起,显出些许迷惑和茫然:“她说完摸了摸我……薛小年的脸,说希望他健康平安,只要这样就足够好了。”

即使薛小年和他其实本质上是同一个魂儿,但薛清极却仍旧打了个磕绊。

严律靠在车座位的靠背上,慢慢对他这个磕绊有了个大概理解——他从未有过类似的体验,所以他闹不明白,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到了这会儿,严律那滞后的感情才终于赶到现场,从心里最深处逐渐漫出丝丝缕缕的涩意。

“薛国祥和唐芽,俩人不错,感情好,对孩子也好,一心就想攒家底给自己的傻儿子过日子用。”严律忽视掉自己的情绪,将平板往旁边一丢,两手抱胸,大长腿尽力在狭窄的车内找到个稍微舒服点的舒展姿势,皱着眉也用古语说话,“也不知道是残魂转世注定倒霉还是你本来就那么寸,反正这么老些年你又短命又运气不咋地,爹妈要么早死要么就人渣到能登上法制新闻的程度,好不容易遇到个正常爹妈,我还寻思这辈子运气终于转过来了,可算是有个能给你养活好的家庭了,没想到眨个眼,你爹妈先死了!真不争气啊你。”

话说完,就发现旁边薛清极已放下了手里的发簪,正盯着他看。

严律被他这眼神看的有点奇怪:“干什么?”

“我每回转世都早死?”薛清极看着他问,“你都知道,是因为每一次我死时你都陪着?”

严律顿了顿,收回目光闭上眼,打了个哈欠,又不耐烦起来:“记不清了,都习惯了,反正你那命就这狗样,凑合活凑合死吧。”

说完就不在管身边任何人的任何事儿,没两分钟竟然真的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一觉睡到车开到小堃村。

几人开进村时已经是傍晚晚饭时间,暮色四合,村里人已陆续回家,开始准备晚上的吃食。

妖族大部分都已隐入人群中,且大多性格古怪,给胡旭杰提供消息的那几位没来见面,反倒是仙门这边和世代居住在小堃村的一个散修搭上了线,车开到村口时,散修已经边嗑着瓜子边等了一段时间。

这些散修平时并不跟着仙门活动,出活儿之类的也不怎么参与,最多在当地帮着“看看事儿”或“治虚病”,随着灵气衰竭,散修的人数也大幅缩减,后代大多不愿继承家中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或是直接就没有灵力不适合修行,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所以严律也很少见到年轻的散修。

小堃村这个散修是个中年妇女,烫了一头小卷,穿着印着硕大红花绿叶的短袖,脚上踩着双亮粉色的塑料拖鞋,见仙门的车到了便放下正播放家庭关系调解内容的视频,“呸”地吐出瓜子皮,热情道:“可算来啦!哟,这一车小年轻真俊啊,哪个是妖皇来着?”

严律有种网名被人叫出来的尴尬,两眉之间的竖纹几乎能夹死蚊子。

“王姨,时间不早了,咱还是说正事儿吧!”董鹿干咳一声,“您联系好了吗,我们能直接去徐家吗?”

王姨一拍腿:“嗐,联系什么啊联系,那家这会儿正乱着呢,有我带着,咱直接过去就行!”

正和她说的一样,徐家这会儿正忙得焦头烂额。

小堃村并不算什么富裕的村子,但和村里其他的建筑比起来,徐家的房子就显得更破旧,显然是很久没人修缮,院里墙角堆满了杂物,水缸也已裂开,门帘破了一个接一个的窟窿,院门口贴着白色的挽联挂着白布条,正在办丧事。

董鹿诧异道:“听说徐老头也去世了有几天了,怎么这会儿才开始发丧?这时辰好像也不大好,来吊唁的人也不大对劲。”

“你还懂这个呢?”绿毛一路上蔫头耷脑,这会儿到了地方才提起精神。

“经常出活儿的多少都了解。”董鹿道,“肖小少爷,你也真该学学东西了。”

王姨道:“他家现在哪儿还得空讲究这个,家里小孩儿死了之后老头也死了,小孩儿头七跟老头白事儿还没商量好咋整呢,老太太又出事儿了。就刚才你们来的路上,医院那边打电话来说人已经死医院里头了,这白布条我看都不用收了,凑合着一道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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