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姑听了他的想法,对贸然进村也确实有些担心,便同意田宝的想法,进山探一探再说,实在不行再去村里求人。
进山才两三里路,就见到一间孤零零的房子。
两人进去一看,当中供着一尊小神,没有名字,却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上头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那我就暂时把您当作山神吧,”顾田宝口中喃喃自语着,拉了郦姑就在神像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十分虔诚的语气说,“我们夫妻落难,请山神救救我们!”
接着,他说了自卫时失手杀死日本兵的事,吐露了想在山里生活下去的愿望,祈求山神保佑。
拜完山神,他在庙里转了两圈,便在神像后面靠墙处打扫起来,再从外面抱来新鲜的松枝,作为暂时的落脚之地。
第一个晚上,在妻子入睡之后,田宝坐起身,开始打坐。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丹田,不一会即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
而就在那时,他听到一种声音破空而来,呜咽曲折,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像是在诉说着人生的艰辛和无奈,执着与抗争,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待想进一步谛听那声音,则再也无从寻觅。
连续几个晚上,均是如此。
顾田宝想寻觅声音的来处,可茫茫群山,让他到哪里寻找?
在这样无边无垠的大山里,不要说找一个人,就是想找一支多达千人的部队,都难比登天吧。
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白天都去山上转悠。
在长达一个礼拜的时间里,根本就没有见到什么人,唯见狐奔兔走,雉鸟出没。
后来,他在山神庙上方的一道石崖上,现了一处落宕避风之所。
山神庙与石崖的直线距离,就是抬头与低头之间的关系,但若要到达,中间又颇多曲折,上上下下总有五六里之遥。
有一天,他攀到上面采一枝石斛时,无意中现藤蔓中竟然藏着一个石洞。
这里视野良好,只要在悬崖处一站,山神庙和上山的小路就在眼皮底下,任何动静均可一目了然。
而如果沿着石壁往东走一段,转过一个拐角,燕落村村口的渡口和那几间茅屋也尽收眼底。
而如果后退几十米,来到石壁下,则下面任何角度均看不到这处崖根。
何况石洞又隐在崖根一条数米宽的裂缝里,不近前并不能现,须得将头伸进裂缝,方能见到斜向有个洞。
进了洞,方向又有转折,所以风吹不进,只是光线有些幽暗。
这样的地形,使对山同高或更高的地方看过来,轻易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洞外附近的崖根有一汪泉水,是从石缝里渗出来的。
顾田宝砍树伐竹,制成床架桌椅。再以树桩作凳子,竟然建起了一处简朴实用的山居,在这里安下家来。
为了安全起见,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燕自立”。
以后就是燕落村的人啦,当然得姓燕。
妻子郦姑呢,则改称“余山妹”。
渐渐地,他在砍柴、打猎时开始接触到一些村民,村民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以为就是本地的山民,慢慢混熟了,也就当他是熟人,但他没让人来过他安在石缝内的洞屋。
也是那时他才知晓,自己所居的石壁,就是小时爸爸口中的“浮云岭”。
他告诉当地人,说自己是遵父命从浦阳回迁的燕氏后裔,为哪一脉第几代传人,结果自然得到燕落村人的印证,村人都将他视为族人,有时也会邀请他去村里喝酒吃肉。
他去了村里才知道,那远远能见到的茅屋,原来还开了一家酒店。
那竹筏,是酒店主人用来过渡和捕鱼用的。
至于燕落村,一直藏在茅店一二里的山坞内,也不过五六十户人家。
燕自立打猎功夫了得,出手又大方,每次遇到村民,不管是燕落的,还是更远的庙下、青草的,他都会将到手的猎物分给他们。
渐渐的,他就交了许多朋友,得了个仗义疏财的好名声。大家都亲热地称他为“老燕”。
燕自立、余山妹夫妇从此如鱼得水如鸟归林,虽处乱世,却得山林之蔽,好不快活自由。
旧檀有《浮云岭》诗:
云林虽僻远,
中有异人居。
一俟英名动,
三江更五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