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走了几步,缓下节奏,与她平行,悄悄地塞了一张字条到她手心里,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皇长孙遭此血光之灾,也是温镶谋划,献计今上。温镶说他也任务达成,外出游玩去了,记得你的承诺。”
“公公慢走。”朱孝宁神情一滞,随即反应过来,笑意浅浅,扬了声音,“秦管家,送公公。”
“是。”秦管家应着,已将袖子中的钱袋塞到了福全怀中,躬身送他出去。
张拓奕远远地看着朱孝宁和福全从水榭中出来,目送他们出去。朱孝宁良久才绕着长廊缓缓行近,等她走近时,压低嗓音道:“福全公公说了什么?”
“下回与你说,孝旻怎么样了?”
“方才听两位太医在内讨论,好似很严重。”张拓奕眉头紧蹙。
朱孝宁点点头,走到房门外,里面三位太医正激烈讨论。
“不成,胸前这伤极深,不能吃人参,否则补气太过,只会得不偿失。”
“这腿上的伤,这么长,这么深,恐怕会留下疤痕。”
“留下疤痕倒还好,万一落下了残疾……”
“还有他左手腕骨碎裂,这……”
陈惜也立在朱孝宁身后听着,想着朱孝旻的惨状,热泪点点,娇喘微微,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朱孝宁想安慰她,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罢了。
张拓奕看着这二人对比鲜明,朱孝宁完全没有了进府时的担忧,亲姐姐还不如一个外人,内里定然有猫腻。
“秦管家,去请罗院使出来。”朱孝宁听了一阵,觉得差不多了,轻声吩咐。
罗院使很快就出来,还带了门,阻止了窥视的陈惜和张拓奕。
朱孝宁与他站在树下,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和表情各异的众人:“罗院使,想必皇爷爷的意思,两位太医已经跟你说了吧。”
“嗯。”
“孝旻他到底伤得多重?”
“腿上被老虎抓了两道血痕,背后一道,胸腹上各一道,俱有一尺长。左手小指指甲盖脱落,脖子上被老虎抓了一道两寸长的伤。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朱孝宁颔首,秀眉微蹙,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居然是老虎……皇爷爷真是狠得下心。
不过皇爷爷终究是男人,也是皇者,若不狠心如何坐得上那个位置?而且只有这样的锻炼,才能锻炼出朱孝旻的求生能力和男子气概。只是朱孝旻一个少年,在围场中与残暴的老虎搏斗,那样的场景,她想想都心惊。
皇爷爷难道就不怕他……
她想着,暗自否决了自己,皇爷爷既然这么安排了,肯定已经做好了善后工作,不会让朱孝旻真的送命。
但是,皇长孙是从刺客手中逃回,而不是留宿宫中三天,倒是堵了悠悠之口,免得她还要想法子对付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只是,头疼的是,不多时,几位皇叔定会上门“探望”。她还要吩咐府中人统一口径,将那些人应付好了。
“公主不必担心,两位太医早知道结果是这样,听了皇上的吩咐后就将东西备齐了。方才你们在外间听到我们争论时,我们就已顺手给皇长孙止血治伤了,顶多养上半个月肯定好。”罗院使见她静默良久,眉间紧锁,宽慰道。
“嗯。”朱孝宁微微放心,眼中的担忧却更盛,“之前不是说半月后再次放血移毒吗?这时间就快到了罢……”
罗院使犹豫一瞬,拱了拱手:“公主,放血移毒一事,皇上已知晓了,还将微臣训了一顿,不过卓太医仍不知道。”
朱孝宁猜着皇上是肯定在他们身边安插了眼线的,否则不会对他们的动向这么清楚,况且玉芷和玉芊都是庄妃的人。他知道放血移毒一事也不奇怪,不过他之前不提便是默许,如今既说了,她心中有数即可。
罗院使瞧她神色未变,继续说:“此次皇长孙必须养半个月的伤,掩人耳目,皇上也不欲卓太医插手。因此放血移毒一事,就由老臣负责。”
“那就劳罗院使与另外两位太医费心了。”
“这是微臣的职责。”
“嗯,你进去吧,待皇长孙醒了,派人来叫我。”
“遵命。”
朱孝宁交待完毕,就唤了秦管家过来,将福全的话跟他说了一遍,照着通告全府,若有违抗者:死;若有嚼舌根者:废。
关乎朱孝旻,她不得不狠心。
朱孝宁走至朱孝旻屋外,陈惜仍旧坐在院中,小脸被冬日的冷风吹得发了紫:“陈姑娘,今日多亏你了。可是孝旻伤重,一时半刻好不了,不如与我一道去用些点心,顺便暖暖身子。”
“可是,我吃不下。”陈惜神情担忧,眼睛一直看着朱孝旻房门。
朱孝宁无奈,不由分说将她拉到了自己房中,让她坐下用茶点。她想起来,她好像忽视了张拓奕,可这姑娘还在呢,想了想,就派玉芷过去与他说,让他先回去。顺便,派了人去告知卓太医,这段时日都不必来了。
“公主,我,不如我也先回吧。”陈惜看她一个个都把人打发走了,甚至没来的还不给来了,起身。
“陈姑娘再坐会儿。是你救了孝旻回来的,总得等他醒了,让他亲自谢谢你。”
“皇长孙伤得那么重,恐怕没那么容易醒吧?”陈惜试探着问道。
朱孝宁一惊,是了,这事陈惜是不知道的,压了压下巴:“好罢,待孝旻醒了,让他亲自上门谢你。”
“不必,不必。”陈惜忙摆手。
瞧这小姑娘又羞又惊的,手足无措跟小鸟一般,朱孝宁顿觉罪孽深重:“好罢,陈姑娘先回,下回再请你过府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