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她道:“容我再想想吧。”
气氛渐渐凝滞下去。
昭宁见状,忽然笑着开口:“今儿是我们小阿纾的周岁宴,快别提这些事了。我瞧着时候也快到了,咱们带小阿纾去前院儿吧。”
开宴前,需得先了了今日最要紧的一件大事——
抓周礼。
容因抱着小阿纾站在花厅中央,一堆宾客乌泱泱围在周围,她竟也不哭不闹,只好奇地盯着瞧,全然不知今日自己才是众人眼里的主角。
被容因放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时,小阿纾似乎才有些怕了。
回头望望母亲,又望望父亲,伸出小肉手要人将她抱起来。
见父母都摇摇头,没有一个人上前,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眨了眨,露出几分委屈。
祁昼明忍不住倾身,想上前将小糯米团子抱回来,却被容因一把按住手臂:“没事,很快就结束了。”
果然,容因说完不久,祁昼明便见自家小囡囡似乎是等了半晌都不见他和容因作出反应,也没掉金豆豆,转头便向绒毯另一头爬去。
小阿纾在每样东西前都停一停,似乎对所有东西都很好奇,偶尔路过几样格外感兴趣的,便拿起来抱在怀里,间或还要往嘴里送。
可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她选定了的时候,她却又兴趣缺缺地将东西放下,转头又走向另一边。
一直挑挑拣拣,最后爬到绒毯边缘时,竟没挑到一个合心意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若是最后传扬出去,摄政王千金抓周宴上什么也没抓着,那可不太好听
脑子转得活络的,已经在暗暗想该如何打这个圆场了,却突然见粉嫩嫩的小糯米团子不知瞧见了什么,挪了挪小屁股,手脚并用地又动了。
半晌,小家伙在一道身影前停下,仰起头,像先前那般展开两只肉乎乎的小胳膊:“哥哥,哥哥!抱!”
祁承懿一怔,低头看着妹妹迫切的眼神和不停摆动的小手,喜不自胜。
俯身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
自去年开春之后父亲教了他骑射,他便一直开始跟着父亲习武,虽说个子没有高得过分,可却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强健了不知多少。
如今抱着小阿纾绰绰有余。
祁承懿抱着小阿纾心满意足,一众宾客却尽数瞠目结舌——
不是抓周么,这算怎么回事?
隔天,整个邺都无人不知,摄政王家的女公子抓周宴那日一把抱住了那位小陛下。
市井坊间市戏言,这位女公子将来恐怕可是有大出息的,抓周宴轻轻松松一抓,便把这大邺如今最大的靠山给直接抓进手里喽。
阿纾长到四岁时,生得唇红齿白,玉雪可爱,满宫上下无不称赞。
祁昼明对这小家伙的心情却变得又爱又恨起来——
这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臭毛病,年纪渐长,却越发变得粘人,整日寸步不离地赖在容因身边,夜里也非要缠着容因一起睡。
平日里的坏事更是没少干。兴许是自幼与祁昼明亲近,加之从来没被他狠心责罚过,故而向来不怕他。
即便见他冷下张脸,也依旧我行我素。
趁他不在溜进他书房,在朝臣递上来的折子上头画上一朵朵她自以为好看的花;瞧着他衣衫上的纹样好看,剪下来自己拿去当作帕子;更有甚者,把自己涂涂抹抹的画纸悄悄粘在他身后,瞧他顶着宫人古怪的目光狐疑不解却还偷偷发笑。
可即便如此,每每瞧着那张酷似容因的小脸,祁昼明仍旧怎么都狠不下心训斥责罚。
春三月,柳叶抽条,院中那株榴树上也露出一点娇嫩的新绿,微风过时,带着一点深冬的余绪。容因才将身上雪青色的披风紧了紧,抬眼便见小阿纾迈着两条短腿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
碧绡素来爱替阿纾打扮,今日给她穿了身水红色襦裙,外罩浅绿短袄,衣襟上滚着一圈毛绒绒的纯白兔毛,越发趁得她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粉雕玉琢般可爱。
似乎犹觉得不够,碧绡又在她眉心点了一点红印,头上扎起两个圆髻,瞧着就像从前祁昼明说的那般,如年画上画的福娃娃一般。
与容因对视的一瞬间,阿纾步子一顿,脸上露出一点被人抓包的羞窘,但很快,便又大大方方地走到容因面前,小声问:“阿娘,爹爹醒了吗?”
祁昼明昨夜与朝臣议事,深夜方归,用过午膳,被容因劝着进去睡了。
此刻还未醒。
容因笑着摇摇头:“不曾呢,怎么了,阿纾找爹爹有事?”
小姑娘蹙眉想了想,上前凑到容因耳边悄声低估起来。
阿纾一边说,容因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半晌,轻轻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你这小促狭鬼,也不担心把你爹爹惹恼了,回头罚你。”
谁知她却斩钉截铁道:“爹爹不会。”
稚嫩的小脸上神色从容,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种奇妙的反差直惹人发笑。
自从知晓这孩子天性随了祁昼明,容因便一直有意引导,想着尽可能让她活泼些,不要同那父子俩一般养出一副别扭性子。
性格傲娇些虽说在亲近的人眼里会显得可爱,但旁人不了解却会诟病,终究算不得什么好事。
谁知不知是矫枉过正,还是平日里总和昭宁混在一处的缘故,如今这丫头的性子早已不能用沉闷来形容。
虽说比起同龄的孩子来还是安静的时候多了些,可却藏了满腹坏主意,隔三差五不是捉弄祁昼明,便是整蛊懿哥儿。
如今才四岁,便已劣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