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幻境之内,人间最后一日。
夏日苦闷,南国边境富裕悠闲的小镇,篝火晚宴接近尾声,衣裳鲜亮能歌善舞热情好客的男男女女三三两两散开,相思的恋恋不舍收回偷瞄视线,有情的眸光轻瞥一触即燃。
偌大的场地渐渐没了人影,连棕黄色的小狗吃饱喝足回到小窝酣然入睡,惬意时偶尔甩了甩毛绒绒的尾巴。
天上一弯浅浅月牙,万籁俱静。
*
晨光破晓,天光带着雾气灰蒙,秦厌辞吩咐小纸片人整理圆桌散裂一片狼藉的地面,找了件粉色披风将昏死的叶小离包裹起来,像抱小孩
儿般抱着。
出了客栈,秦厌辞拍了拍叶小离纤弱的背,他才出了一声,方才应了太多声叶小离哑着清甜的嗓音潜意识应道要,秦厌辞脚步微顿,垂下眸光,侧脸亲亲她粉白色兜帽,调整裙裾下手臂与指节,叶小离蹙眉发出一声嘤咛,秦厌辞柔声哄着:“等我们出去……要离开了,再看看这里?小离”
什么要离开?
埋头在秦厌辞肩膀的叶小离抬眸,露出一张晨露娇花的俏脸,兜帽下是粉。白色长发,一双同色如水晶的眼瞳看着两旁建筑,眨了眨卷翘眼睫,隐隐有一点怅然之情涌上心间,但注意力很快被分散开。
踏出小镇,一阵清风拂过,吹落叶小离遮掩发色的兜帽,秦厌辞驻足,伸手捏了捏她细滑滚烫的脸蛋,柔声,“再睡一会儿,睡醒就出去,去见蓉蓉姐去见你好朋友……”
叶小离甜甜一笑,乖乖枕在秦厌辞肩膀,因药效发挥困倦得闭上眼睛,秦厌辞站在船上身姿颀长,他长睫垂下,看着清澈湖面飘着小白花,温温柔柔,倒映着他和叶小离的影子。
因要离开回到妖界,秦厌辞换回书院繁杂白色衣衫,帮叶小离换了粉色衣裙,长长的粉。白色长发编成一股垂在身前。
秦厌辞目光从清澈的水面移到马尾辫,看起来一条粉。白色蓬松的小尾巴,手指轻轻碰了碰,怀中粉粉的小花妖略难受得哼哼唧唧,秦厌辞两指曲起轻轻安抚
,裙摆下的小脚略略蹬着嘟哝两声就着他的手掌枕着他肩安静陷入沉睡。
秦厌辞迎着晨间湖面吹来的风,他忽而想起那常挂在耳边的反复叮嘱。
幻境,警示之境,天赐机缘,需多多警醒揣摩。
三场幻境课,自尽而亡,不得转世,亡魂飘离。
当年沉睡在和尚心脏的亡魂少女,因佛骨重塑身骨,便是在此地,在这片纯净的湖面上,陪转修欢喜佛的和尚刚结束一场修行,她坐在盘膝而坐的和尚身上,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哑声:“我们要去哪儿?”
和尚睁眼,手捏佛珠,“长安……”
“长安?”少女眉眼弯弯笑容甜美,“在哪里?”
“在北方。”
“北方?会经过江南吗?听商人说那里油纸伞很漂亮。”
收好佛珠合上经书,船只在温温柔柔清澈梦幻水面漾开涟漪……
温温柔柔的小白花随水而流。
秦厌辞收回视线,轻轻拍着安睡的叶小离,天地苍茫,他漆黑的眼眸望着如墨汁勾勒的山峦。
斯人长逝只山水如初,于生性凉薄的他而言,前世今生不过春秋一梦,远远不及怀中小花妖睡得安稳重要。
*
叶小离醒来后已经三天之后。
她一睁眼,入目景色陌生,下午的阳光从通风窗照进来,看着这一片白色,她茫然半晌才想起来,这是书院医务室病房的布局。
爱打架切磋的江明是这里的常客,她曾经陪着打得头破血流断脚断手的江明来
过。
可她不是还在客栈里……
叶蓉喊着她的名字匆匆进来,摸了摸她的脸蛋,“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她的语气那么焦急,叶小离摇了摇头。
叶蓉落了高悬的心,坐在一旁矮凳子上。
这一批学生在幻境中呆了十来天才终于等到部分出来,但一半精神受到严重刺激一半直接化成原型,也不知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叶小离更是直接处于昏迷状态。
叶小离从小很乖,除了根基差了点,叶蓉基本没有操心过,当她见到昏迷的叶小离心差点碎掉。
但奇怪的是,叶小离看起来很虚弱,叶蓉仔细检查却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隐隐有进阶的趋势,精神领域像是凝聚一团磅礴的力量,像是因为叶小离一时消化不了,只能陷入沉睡,将体能消耗降到最低,从而进入修养状态。
而此刻,叶蓉再探,果然那股磅礴的力量已经消失,见叶小离的脸色恢复成健康红润,她想细问,但外间传来声音,只好叮嘱叶小离再好好休息。
蓉蓉姐说阿辞还有瑶儿他们都还没有出来,可她应该是和秦厌辞一起出来才是,总不会在最后关头秦厌辞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