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凝霜一时语塞,说实话这把在金陵城中赢来的剑,连她自己都嫌弃。因没修习术法,平时除了用来御着飞飞,也没啥用处,剑柄上两颗金子还被她抠出来,熔炼磨成了粉,给阿瑶生辰礼物的衣裳上做了点缀。
傅天霁将容凤珩那颗脑袋推回原位,道:“既是节日,便专心赏月品酒——丫头,你酿的是什么酒,且开了与大家品一品。”
风凝霜骑驴下坡,拍开酒封,给各人斟上,自豪介绍道:“这是我独家酿的‘百日醉’,各位品品。”
在场除了容凤珩,幽雪和傅天霁都是第一次喝这酒。
幽雪先是一闻,再抿上一小口,极口赞叹道:“这酒十分香醇,闻之还有一丝熟悉的味道,却一时想不起是什么。这酿制的过程,恐怕挺繁复的吧?”
风凝霜见她喜欢,高兴地点点头,又转头看傅天霁,只见他仰起头,喝了一小口——顿时,整个人凝固成雕像,眼眸中一丝震惊,喃喃自语道:“是千藤香。”
那表情,似是如梦初醒,又似有些遗憾,风凝霜正困惑着,忽见他猛地一下抬头望向自己,眼神震惊中带着炽热,她突然想起去年的邪月之日,她在温泉水榭中见到他时,就是这类眼神。
不好,这臭冰块怕不是又走火入魔了?她紧张起来,下意识就去摸他的脉搏——嗯,是正常的啊,除了跳得快一些,并没有邪月之日那日的异样。
傅天霁
却一反平日那种冷寂,只管盯着她看,眼神时而炽热时而柔和,分裂了似的,看得她头皮发麻,想躲开他的视线,却又不知为何,跟中了邪似的不想躲开。于是两人就这样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
这时候一颗大脑袋伸过来了——
“喂喂喂,师叔,小师妹,你们在玩什么?不眨眼的游戏么?我也要玩!”
风凝霜将那颗大脑袋塞回去,“谁跟你玩,喝酒喝酒!”说着才挪开视线,掩饰般举起酒,边喝边偷眼打量傅天霁。
傅天霁也早收回了视线,沉默地喝着酒,神色如初。
幽雪突然道:“光喝酒还是欠些意思。我们来玩玩飞花令,如何?”
“这个好,我同意!父皇从小让我背那一大堆诗文,不能白背了。”容凤珩跳起身附和,肩膀又顶了顶傅天霁,“师叔,你能行不?”
傅天霁仰头一口酒,云淡风轻道:“小孩子过家家。”
“师叔,你这话就不厚道了,看我怎么喝倒在座各位!”他一撸袖子,给每人换上大碗,倒满酒,气壮山河地嚎了一声:“干!”
“出题吧。”傅天霁淡淡道。
“行,第一题,就用……”容凤珩四处瞅瞅,视线落在风凝霜腰间的剑上,“就用‘剑’吧!”
“没问题。”幽雪耸耸肩。
傅天霁没说话,旁若无人地喝着酒,一派“天下游戏皆如我脚下粪土”的神态。
只有风凝霜泪流满面:“真的要玩这么文
雅么?”
她从小最烦背书,腹中诗句屈指可数,喝酒还行飞花令,不如让她再去酿三百埕酒。
容凤珩拍拍胸脯,“小师妹不消担心,你若输了,师兄我替你挡酒。”
“她可不需要你挡。”傅天霁淡道。
这小丫头那日金陵城中喝酒的壮举他还没忘记。这种酒量,很可能除了他,没人能将她喝倒。
幽雪体贴道:“那就不拘字数,亦不拘位置,只含‘剑’字即可。”
风凝霜感激得抱一抱她:“还是我幽雪姐姐最好了。”
“那么我先来第一个!”容凤珩清了清嗓子,“路逢侠客须呈剑,不是才人莫献诗。”
话中有话,直指傅天霁。
傅天霁不假思索吟道:“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
容凤珩嘴角撇了撇,望向下一个风凝霜,风凝霜搜肠刮肚,极力回忆,磕磕绊绊地吟:“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自寒苦来。”
“是‘苦寒’来。”傅天霁瞧了她一眼。
风凝霜愁眉苦脸,喝下一碗酒。
幽雪笑说:“下一题我来出吧。”
她左右望望,指了指头顶繁茂的紫玲花:“下一题,就用‘花’吧。”
“忒简单了。”容凤珩吐槽。
风凝霜感激得又一抱幽雪,“幽雪姐姐最好了。”
幽雪摸了摸她秀发,道:“那么我先来。”轻咳一声,朗声颂道:“池边新栽七株梅,欲到花时点检来。”
“好诗!”容凤珩总算有了那么点皇子的架势,
英眉一扬,朗声接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