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案动机?噢,别说的这么难听,一开始我不过是想找个契机接近你而已。”杀青微笑着看他。这微笑仿佛是从极夜的冰冷冻土中生出的向阳植物,带着一股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的热烈,让里奥后背一阵发冷。“里奥?劳伦斯,比任何警察追我的时间都长、也比任何警察都更靠近我、甚至好几次擦肩而过的联邦探员,我对你真的是非常、非常感兴趣……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正直勇敢、坚不可摧。要知道,太阳还有黑子呢,从你的阴暗面里挖点诸如玩忽职守啦、假公济私啦、中饱私囊啦之类的污点应该不难吧?但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连私生活都检点得不像话——你完全就是台工作机器!妈的还是不带停检时间的那种!”
杀青说到这,居然带了点愤愤不平的意味,“妈的就算你真是本美国宪法,老子也要把你变成小黄漫!像你这种正义强迫症患者、控制狂、不帮助弱者会死星人,最合乎你择偶标准的应该是那种温和又冷静、善良又不圣母、单纯又不失智慧、生活上又能照顾你工作上又能帮助你的白莲花类型吧?ok,我就给你一朵白莲花,看,这么轻易就把你给掰弯了!”他不怀好意地耸耸肩:“情不自禁地爱上未来的姐夫,一边沉溺快感、一边自我厌弃地对着熟睡的李毕青打手枪的感觉如何,探员?”
里奥从煞白的脸色中逼出一股羞耻与愤怒的潮红,忍无可忍地将他的后背与脑勺往墙面上砸,再把整个人掼在地上,“你他妈就是这样拿我取乐对吧!一边装出不经意的清纯模样诱惑我,一边看着我的痛苦纠结无法自拔而幸灾乐祸,你他妈的这么干到底能得到什么?!”
被束缚的双手双脚根本没法保持平衡,只能任由对方的暴力对待,后脑的疼痛与眩晕令杀青忍不住剧烈干呕。等到难受的劲头过去,他艰难地坐起身,冷笑着说:“得到什么?满足感啊。没错,我一向在工作中找到满足感,但我又不是你,工作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我的生活中不能只有血肉模糊的死人,总得找点乐子和消遣吧?当我百无聊赖的时候,biu~~你从天而降,落在我面前,不想点与众不同的玩法,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精心安排?
而你,里奥?劳伦斯,你简直就是个杰作!在精神上,你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情不自禁又极力克制的模样不知道有多狼狈;肉体上,你也没能逃过我的吸引——你以为我干嘛要在一个又湿冷又黑暗的鬼地方跟你做爱?那样你就看不见我揭掉面具的脸和曾经见过的身体。为什么明知道岛上危机重重还要耗费体力?因为我找不到更好的时机,因为茉莉下个月就要回来,比计划中整整提前了三个月,李毕青的虚假身份到那时必然保不住!要是我有足够的时间,我不会让你这样仅为了一次与杀青的露水姻缘而对李毕青心生愧疚,我会让你同时深爱上两个人而摇摆不定、痛苦不堪、愧疚到要发狂!哦,让你在上面操我也是为了增强这种愧疚感,我觉得效果还不错,你觉得呢?”
回答他的是黑发探员冰雹一般砸下的拳脚。
里奥拼尽全力地、发狂似的殴打他,拳拳到肉的感觉令他那颗被对方的毒液灌注后剧痛、变形、膨胀的心不至于在这一刻炸得四分五裂。
就像个癌症晚期吸食白粉的人,为了抓住片刻的远离疼痛的欣快感而不遗余力。他无暇顾及什么职业规定、什么嫌犯人权,他只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他就要活活痛死了。
地板上的男人没办法反抗他的拳脚,只能蜷紧身体尽量护住要害,然后在疼痛与疼痛之间,断断续续地吐字:“你这副样子可真难看,探员,逊毙了……你腰间的手枪是摆设吗?还是说,你还对我余情未了?噢,看在你这么深情款款的份上,我应该让你多上几次的……”
他的疯狂挑衅彻底点燃了另一个男人的怒火,足以在这一瞬间将理智烧得片甲不留。
里奥从枪套里拔出手枪,拉开保险,要不是被人从后方揽住胳膊死死拖住,恐怕子弹早已出膛。
“别开枪!冷静点!里奥!里奥!”听到动静冲进房间的罗布边阻止他边厉喝,“这一枪下去,你的职业生涯就彻底毁了!”
“——我已经毁了!”里奥用更大的声量咆哮回去,“你没看出来吗?我已经被这个婊子养的彻底毁了!”他丢下枪,抱住罗布,崩溃似的嚎啕大哭。
这是罗布第一次听见他的哭声,悲恸而惨烈,像一头被整个族群抛弃的伤兽,在愤怒、怨恨与绝望之中哀嚎。
好奇心泛滥的他遣开众人独自听了壁角,虽然前因后果还不完全清楚,但杀青和李毕青是同一个人这一点他是明白了。在匪夷所思的感慨与怨愤中,他无法理解地低头望向蜷缩在地板上的男人——
杀青在笑,即使遍体鳞伤也不能阻止他的笑声,低沉的、哽咽的笑声。
这世界真是疯了……罗布茫然地想。但是,警察和杀手,执法者和杀人犯——这个结果对两种截然对立的身份而言,也不算太出人意料,不是吗……
只是那个眼神平静温和、微笑干净柔软的男孩,那个会因为他无心的一句“咸了点”而偷偷把菜全部倒掉重新再炒过的男孩,那个一脸专注地帮助肯森做着犯罪心理侧写而总是放弃休息时间的男孩……他不相信那个男孩只是个全然虚假的伪装。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淡薄的影子,他也觉得那样的李毕青,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过。
至少他是这么衷心希望的——不仅是为了里奥,也是为了黑暗中那一点始终存在着的、微弱却不熄的光亮。
夏尼尔在通往海面的洞口等了半个小时,直到他确定杀青真的不会尾随而来,直到求生欲望像钟槌一样狠狠擂着他的心脏。他终于放弃了那一点渺茫的希望,跳进波浪,潜下崖壁,找到防水包里的那部卫星电话,拨打了接应的号码。
对方让他向正南方向游出一英里,水上飞机会在那里等他。夏尼尔用防水包里的指南针校准方向,劈波斩浪地游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见到了那架停在海面上的飞机,筋疲力尽地爬上去。
飞行员是个头发卷曲、看起来带着中东血统的中年男人,见他爬进舱内喘够了气后就催着起飞,忍不住问:“之前雇我的那个黄种人呢?他说还剩一半钱在完事后给。”
夏尼尔冷冷地说:“他来不了。他付你多少钱,我照给,快点起飞!”
男人不知是出于职业道德,还是对那一半数目可观的钞票的恋恋不舍,犹豫道:“要不,我们再等等?”
“等个屁!”夏尼尔骤然暴怒起来,“万一被岛上的战斗机发现,谁都走不了!”他从腿侧猛地拔出匕首,顶在对方的腰眼上:“要么得到一刀,要么得到一万块,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