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笑尘调笑道:“家里有人啊?”
他只是笑笑,没回答,然后就穿起外套走了。
家里当然没人,连只狗都没有,只有一盏忘了关的落地灯,把客厅的色调勉强衬得暖黄。灯下角落里有个暗灰色的保险柜,上面积了点灰。梁牧也随手拿了块手帕擦干净,这才打开柜子。
很普通的尼康d75o被他锁进了柜子里,上面全是磕碰痕迹。每一道伤痕,他都能说出时间地点缘由。他到底也没法完全割舍,那么说都是自欺欺人。
相机底下,压着一期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封面是一张很震撼的照片,拍摄者呈仰望视角,国内著名精英登山运动员陈念无氧登慕士塔格峰。那是登顶前最后一个技术性攀登点,坡度42度左右,他已经征服了大半山脊,现在正单手扶在冰川壁上。从这个角度看去,前路开阔,他没用牵引绳索,身前是顶峰,身后是万丈悬崖。
这张照片的名字是《我的最后一次呼吸》。那是陈念人生中的最后一攀,他的生命也定格在这一帧,这梁牧也手中这部相机里。
他看了一会儿,又把杂志丢回了保险柜。这像是一种神秘的仪式,每看一次,便平复他心中波澜几许。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快乐不是,喜欢不是,最高峰更不是。
第4章收绳
英属哥伦比亚。暴雪之后,惠斯勒-黑梳山雾气缭绕,冻结高度*降到了33oo英尺,积雪有半个膝盖高,厚而软。
黑梳山的道外,太阳还没能驱散浓雾,能见度很低。除此之外,就道外的粉雪滑行来说,其实是很完美的雪况。
两个穿着鲜艳雪服的身影正向着地势高的地方缓缓移动,不一会儿就移动到这面山体的最顶端。
“就这里吧,再爬的话……上面也不会比这个更有意思。风险还更大。”池羽说着,就把分离板脱下来。
所谓单板分离板,顾名思义,就是把一块单板从中间劈开,变成一幅双板。道外滑行爬升的时候可以用双板,省时省力,到山顶再把卡扣合上,就变成一块传统的单板,享受粉雪浮力。
“你要从这里下?”随行的是他原来青训营的好朋友,东部土生土长的加拿大小伙子,叫Justin。
Justin是滑双板的,一直没太滑出成绩,后来又受过一次比较严重的伤,就决定不再走职业了。他刚刚大学毕业一年,在东岸的一家银行开始工作,借着项目出差的机会,跑来和池羽滑道外。池羽也十分仗义,让他来自己家睡一晚上,两个人凌晨四点就爬起来,抄上装备,往山里面开了。
“练的就是这个。”池羽倒是很坚定,咔嚓咔嚓把板子拼好。早上风声很大,他听不太清,就抬手做了个“往前走”的手势。
树林伊始的地方非常陡,大概有45度,Justin是双板专家,估计自己都要推着坡下,他以为池羽会到下面再拼板,没想到……
还是池羽先下的。他一个倾倒就把重心扔下去,板子跟着人的重心走。考虑到要玩儿这种地形,他今天用的板不算太长,灵活为主。一放重心就迅拧转身体,一连续的小s弯,刃接着刃卡得非常紧凑,像个小弹簧一样,不断施压减压。
自由式滑雪也分类型,池羽也玩公园大跳台和坡障,甚至十七岁就横空出世拿过xgames大跳台的冠军。但他后来选择成为一名大山野雪滑手,常年在北美各个雪场滑大山深粉,在无人开的道外野雪区捡着悬崖往下跳。人们常说大山是单板滑手最终的归宿,也的确如此。比起有限的挑战,他更喜欢无限的变化。
就像眼前这片区域。树林里的容错空间非常小,稍有不慎,转弯转的的大了小了早了晚了,结果都是撞树。陡坡树林,则要在上面加个“更”字。在池羽看来,一旦拼了板,穿起了固定器,那个决定就已经做好了。他不太喜欢给自己留后路。
越是险峻的环境对身体和心理素质的要求越高,越是有效的锻炼。他没那个条件天天坐直升机去滑天然粉雪,雪场和雪场的道外就是他靠两条腿能走到的最好的训练场地。
像今天早上这样,他俩起一个大早,在缆车顶上又爬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这个区域。偶尔有一两条人滑过的痕迹,这条件其实已经算很好了。
Justin跟在他后面,也紧凑换刃下了这个区域。有池羽在前面开路,留下深深的痕迹,他就跟滑单车道一样,少了需要选择路线的难处。本来双板就比单板更容易适应各种不同地形,他下滑得十分顺利。
下面的路段缓很多,两个人便各滑各的,保持一前一后的队形高前进,在树林里扇起来呼呼的风声。Justin此番出差,被工作折磨得死去活来,这一趟粉雪树林滑下来,全身骨头缝里都变舒爽了,差点眼泪都出来。
就在快要滑到底的时候,池羽突然在一棵树前面急刹车。
“等等!”
身边人也立刻停住了板。“怎么了?”
池羽的视线捕捉到一摸红。不像是雪地小动物,动物没有这么鲜艳的颜色,也不会是谁落下的器械,而是……
korua的板底标志性的红色。
“有个人被埋了!快点,帮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