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烟失魂落魄地回到飞花苑,茶茶仍在睡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逝水阁外等了整整一日。
她自嘲一笑,在外间寻来纸笔,认真写下几行字:
“茶茶,我要走了,你醒来后去找暮道长,想办法让他将你送回白家。你回去后替我向爹娘道个歉,就说阿烟不孝,跟人私奔不回去了,之前是我故意将你绑走,你逃回去时迷了路才耽搁至今。”
“爹娘心善,应不会责罚与你。他们年事已高,你帮我好好照顾他们。我以后就不回去了。”
她手中的笔一顿,想了想,又加上几句话:
“顺便,也替我向暮道长说声抱歉,我这次,大概又要给他惹麻烦了。”
“无需为我担心,我只是,回我该回的地方,不必去寻。”
妖族,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妖界,即便母亲不喜欢她,那里也该是她的故乡。
在人间这二十年,她时时牢记自己的身份,片刻不敢僭越。
她没有朋友,非是难以与人交心,而是害怕。
害怕人族寿数有限,害怕生离死别徒增烦忧。
她被送来白家,也不过是替那早夭的幼女侍奉双亲,不过是被母亲拿来偿还恩情的工具。
既然自己终将离开这处繁华之地,又何必付诸真心。
在此之前她以为,只要自己与身边之人保持距离,按既定关系将这“白家大小姐”的身份演下去,该舍弃时便能轻
易舍弃。
只要不入戏太深,她便还是那个行事果决的竹域族少主。
所以她当初离开金陵时,没有半点犹豫,甚至不曾留下只字片语。
可自从遇上暮临朝,她却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份。
明知仙妖有别、前路坎坷,明知他于感情之事远比旁人淡漠,明知自己难以得到回应,却还是心甘情愿跟在他身边,步步沦陷。
她能忍痛,不代表她不怕痛。
她害怕被拒绝,害怕得到再失去。
在逝水阁前等待的这一日,近乎消耗了她对这份感情的所有勇气。
她其实,一点也不愿意做那扑火的飞蛾。
数月相处,犹如一场大梦。如今梦醒了,那点微渺的希望便也悄然破灭。
是时候离开了。
白竹烟心里堵得厉害,她缓缓舒了口气,将字条压在镇纸下,便起身步出房门。
幽明界的传送法阵需特定术法才能开启,虽说她持有暮临朝的白玉令,自能让阵守打开通道,但她之前曾见过传送阵开启时的模样。
那冲天光柱,怕是会让旁人有所察觉。
未免打草惊蛇,她只得凭着记忆里的路线,从飞花苑一路走过去。
白竹烟低着头,尽量避开人烟,很快到达位于西方的地宫。
“什么人?”
门外守卫长戟一横,拦住她询问,待看到那枚白玉令睁大了眼,立刻退开放行。
果然,他说的没错,只要拿着这枚白玉令,在幽明界,便没人敢拦她。
白竹烟将令牌紧紧握在手中,心
里却生出几分歉意。
她这样做,算不算骗他呢?
他将自己的手令给她,本意是为庇护,而她却私自拿来擅闯禁地。他知道了,定会生气吧。
也不知他忙完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