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走后,这院子里终于得了清静。
茶茶忙了许久,已回房休息去了,院中红梅树下,便只余白竹烟和暮临朝两人。
白竹烟见他沉默不语,便先起了话头:“你方才,怎么来得那样迟?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管我了。”
她唇角带笑,倒不似责怪,暮临朝看向院中那结了霜的池塘,平静道:“你和你那未婚夫叙旧,我一个外人,贸然打扰,不合时宜。”
他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白竹烟却笑起来:“怎嘛,知道我有未婚夫,你不高兴了?”
暮临朝眼神微动,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没有。”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白竹烟耸耸肩,“我和那人原本就不认识,在此之前,连半句话都没说过,那亲事也是我阿娘定下的。你方才也听到了,阿娘她现在也并不喜欢那个刘谨,所以他早就不是我未婚夫了。”
“刘谨那厮,听闻成日里只会读书,古板得很,今日也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来招惹我。我一听他说话就头疼,以后也绝不会跟他有半点来往。”
“你说的这些,与我无关,不必告知。”
暮临朝说着,抬手将一缕灵力丢进池塘,那池塘表面的冰霜竟顷刻融化。
白竹烟并未注意那池塘的变化,只一门心思放在他身上,听着他的话,反驳道:“怎么会无关
呢?”
她见暮临朝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也不看她,心里不服气,索性钻到他面前,让他不得不面对着自己。
“你想啊,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你,我见着你第一面时便说了,我是因为逃婚才跑出来的。”
“你那时还说,让我回家去。”她撇撇嘴,“看吧,还好没听你的,不然摊上这么个夫君,我这下半辈子,还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你都不知道,你当初赶我走的时候,我有多伤心。所以啊,你得好好反思一下。”
暮临朝终于垂眸看向她:“反思什么?”
白竹烟弯起眉眼:“不要动不动就赶我走,我缠着你,都是有原因的呀。”
“缠着我?”暮临朝挑眉道,“原来你也知道,是你缠着我。”
她笑意不减:“是啊,这有什么,本大小姐敢做敢当。”
“既然你先前是为逃婚,如今事情已了,你再无后顾之忧,我也……”
他的后半句话,被白竹烟的手堵在喉咙里。
柔软的手心贴在他唇上,他微微发怔,便见她蹙眉道:“你看看你,我才刚说过,你又要走。”
她收回手,有些委屈,“你就这么不愿意同我待在一处吗?那你方才管我作甚?我就合该被那刘家的公子欺凌,如今惹了他,你一走,我怕是连这门都不敢出了。”
“不是,我……”
“不是什么?你不就是想说这个嘛。”白竹烟撅起嘴,垂着眸子,“反正也没人在
意我,你想走便走吧。反正你要走,也没谁能拦得住你。”
她一股脑说了这许多,正如往常一样,都是些胡乱找来的借口罢了。
那刘家的公子本性怯懦,方才不过仗着自己人多,而白竹烟又是女子,才敢如此放肆。经他方才那么一吓,这刘公子之后多半不敢再来招惹白家,根本不足为惧,又岂会让她不敢出门?
虽然知道她又在演戏,但他也能听得出来,这大小姐,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他没有言语,只轻轻一笑。
白竹烟抬眸:“你还笑我?你信不信,我立刻哭给你看。”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她已经可以确信,只要她一哭,暮临朝就没辙,之后什么事都会依着她。
“天寒地冻的,哭花了脸,可是要遭罪的。”暮临朝浅笑着,轻声说道,“我也没说要走。”
白竹烟注视着他的眼睛:“真的嘛?那好,姑且信你。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你在白府,就要时刻陪在我身边,我去哪里你也要去哪里,不得推辞,不得拒绝,更不能突然消失。”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权且算作,你当初赶我走、惹我伤心的补偿。”
她这桩买卖,做得毫无道理,前尘旧事竟也被翻了出来。
暮临朝轻叹一声,只笑了笑。
“你怎么不说话?”
白竹烟狐疑地看着他,生怕他不答应,却忽然听到身后响起水声。
她下意识回头,只见那原本结了一层薄冰的池塘
,竟如春水开化,而那沉寂在池中的莲花,也奇迹般在冬日绽放。
阵阵莲香下,是几条用灵力凝成的小鱼。方才那水声,便是这小鱼跃出水面带出的声响。
周遭寒凛萧瑟,那池塘方寸之间,却如沐春风之下,生意盎然。
白竹烟看着那方莲塘,惊讶出声,终于明白暮临朝方才为何一直盯着那里。
她站在池塘边欣喜地看向他,一时没留意脚下,回身时竟险些踩空。暮临朝稳稳托住她的腰,才没让她跌下去。
她脸颊一热,轻轻笑起来。暮临朝面上有些不大自然,放开她,低声说道:“还是如此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