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侍郎额头的冷汗渐渐浸湿了黑帽沿。
他跪在地上,只觉青砖的凉气像是一丝丝地往上窜,让他遍体生寒。
事到如今,再抵赖亦是无用了。
为何天鸣寺中的泥佛里真有金?他不是已经先让人将泥佛调了包么?
是曹来故意害他么?曹来当日急来投奔,说鬻官一事败露,孟仲元在宫中,天鸣寺的泥佛尚未惊动,定要先调换了泥佛,查无对证,躲过此劫。
是以,他连夜派人去了天鸣寺,将那尊泥佛调换了。
为何还会有金藏于腹中?
但眼下曹来死了,竟死在了将军府的大火里,死无对证,他再如何辩,皇帝都不可能信了。
李佑白火中取信的那一封书信,平白烧了半页,信中只有他,而孟仲元的印鉴早已烧得无影无踪。
孟侍郎头昏脑胀地想着,就算此时此刻他再攀扯孟仲元,又有什么用呢。
他垂低了头,余光瞄见一侧坐于木轮车中的李佑白。
他既得了书信,为何又等了这么久才交给皇帝?
将军府的大火也甚是蹊跷,若说是曹来一意孤行,可既然泥佛都调了包,再取信笺有何意义?
除非,除非他是在等合适的时机?
孟侍郎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李佑白早就换走了藏金的泥佛,只等他调包之后,再于将军府大火前换回来。
一念至此,孟侍郎脸色惨白,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李元盛见他沉默,烦闷地摆摆手道:“七年间,六万九千两银,孟侍郎好胆识,好手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日,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孟侍郎心下大骇,叩首道:“陛下饶命,陛下恕罪!”
“来人啊,把他拖下去,下狱。”
孟侍郎忽地抬头,死死瞪向孟仲元,却见他垂首立在皇帝身侧,不言不语,耳边却又听李元盛道:“罪臣孟氏,男丁流放,女丁入奴籍。”
下狱?流放?
孟侍郎正欲说话,一左一右两个侍卫上前牢牢地钳制住了他,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
他呜咽了两声,便被拖出了宝华殿。
李元盛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凝视着李佑白道:“此事既了了,你下去罢。”
李佑白道:“谢父皇。”
李元盛侧眼,忽而望向孟仲元,道:“仲元,送一送大殿下。”
孟仲元垂首称“是”。
他步下玉阶,顶替了陈风的位置,将李佑白推出了宝华殿。
直到送到殿前宽阔的白玉步道前,他才松开了手,浅笑道:“大殿下珍重,老奴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