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蒸鲷鱼的甜香在狭小的屋子里时聚时散,还有不断升腾起的白色雾气。周里的声音越低沉暗哑,“难免有时候被你气疯了,我就想总有一日,我一定会好好地收拾你,让你这张漂亮的嘴再也吐不出让人生气的话……”
贺秋秋抬脚不轻不重地踩了丈夫一下,心想这就是让父母师长夸耀不已的好青年,谁知道他私底下竟然什么荤话都敢说?
她正想嗔怒几句,就真的被周里挤到墙角,细细密密的亲吻像春天的雨一样连绵不绝地袭来,那双拿惯手术刀的手也直接攥紧了自己的一双细瘦胳膊。
小小的医生宿舍里顿时响起了轻微的声响,周里痞赖的声线时断时续,“……你刚刚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吗,这时候尽管打尽管骂,我绝对不会还手。”
这这顿迟到的晚餐直到晚上八~九点时才正式端上桌子,只穿着一件男士衬衫的贺秋秋拿着一双筷子在桌子上翻翻拣拣,看见略微有些糊了的清蒸鲷鱼嘲笑道:“周里哥,你就是拿这种东西来招待劳动了好几个小时的媳妇儿?”
看见气得像青蛙一样鼓着腮帮子的贺秋秋,周里险些暴笑出声。往日里他不是这样没有自控力的,但今天不知为什么他看见独自站在窗前形容萧索的女人时,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心悸,只想牢牢地掌控住她。
刚刚已经餍足的周里把鲷鱼肚腹上的软肉递过来,好脾气地哄道:“是我的错,没想到一忙起来就忘了锅里蒸的鱼。你将就吃几口,好在鸡汤已经炖化了,你多少喝一碗吧。”
想到周里所谓的忙,贺秋秋就有些咬牙切齿。明明出力的是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他看起来神清气爽,自己却是一副饱受□□的样子。她恨恨地把鱼肉塞进嘴里,却闻见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哇地一声就吐在了一遍。
周里一愣,没想这道鲷鱼真的难以下咽,大概是炖久了,忙把一边泡着的金银花茶递过来。
贺秋秋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终于为自己的矫情感到羞愧,压着脑袋道:“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大概是这鱼真的烧糊了。我喊了好几回,谁叫你尽搂着我不放!”
开始还是道歉的姿态,到后来就又开始耍赖撇清责任。
周里边收拾地上的油渍边摇头揶揄道:“知道你是千金大小姐的命,一边儿呆着去吧,当心蹭脏了脚丫子又要大呼小叫的。”
贺秋秋脸上一红,心想我现在这么作天作地的,还不是你惯的。
今年开春的时候,老爸贺宗伦忽然得了腰间盘突出。这个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周里就建议到附属医院来检查治疗。
老爸住院期间周里只要有空闲的时间就到病床前端茶送水,到了晚上陪夜。贺秋秋这个当闺女的因为忙着考试,只是隔三差五的去看一回。
有一天贺秋秋无意当中听隔壁的病人跟自家老爸搭话,说你家的这个儿子真是不错,现在年轻人当中难得找到这么孝顺的人。可惜这个媳妇儿只是每天走走过场,偏偏你家儿子还不敢说什么,这样惯着自家媳妇儿可不太好呢!
贺秋秋当时听到这话脸都绿了,却根本不好分辨什么。
周里拿抹布擦干净地上的污渍时,心中忽然一动。贺秋秋长大后最喜欢吃鲷鱼,一个人能吃完一整条。今天的火候虽然有些过,但也不至于恶心得让人吐出来。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隐晦地看了一眼贺秋秋的肚子,决定什么都不跟这个粗心大意的傻丫头说。
基于这种猜测,周里根本就不敢让贺秋秋再沾染大华锦绣房装修的事情,几天后自然从装修公司负责人那里知道,家里所用墙纸换了一家门店。他先时也没当回事,就随意攀谈了几句,结果就探听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事。
那位负责人知道他的身份,这年头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医生,所以言辞间刻意讨好,也把这桩事情当作一桩笑谈。
最后感叹道,说这个当家的在前面挣钱,大后方也要把篱笆扎紧了。要不然像那家家居店一样,连老婆什么时候给当老公的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装修公司的负责人摇头叹道:“那个叫陈晖的小子,我看到过好几回,仗着长了一张小白脸人五人六的。要是在前十年这就是严打枪毙的对象,偏生这些不安于世的婆娘,把他捧得高高的,几句好话一抬就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了。”
大家年岁差不多,加上装修房子的这几个多月,周里和这人已经混得相当熟,就随口取笑道:“我怎么听得这话有点酸味?”
负责人似真似假地抱怨,“说出来也不怕丢人,连我老婆都在我面前夸过两回那个姓陈的小子。说人家又会说话又懂礼貌,可惜书读得少了点,要不然怎么也不会当个上不了台面的装修工人。其实我瞧着就那么回事,顶多嘴巴象裹了蜜似的。”
周里却是心中一动,他总觉得陈晖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他的记性极好,只要听到过看到过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等单位负责人一走,他独自在即将完工的几处房里来回走动时,忽地想起了这个名字的出处。
少年时,在建南独居的那座废旧粮仓改建的房子里,他曾经多次梦到栩栩如生的梦境。他看得到那些人的悲伤,读得懂那些人的懊悔,而造成那一世贺淑萍早亡的原因之一,就是她的前夫陈晖是个最不堪的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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