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谨修冷哼了一声,“可见你只听太皇太后的话了!作乱的奴才,自己去慎刑司领十板子!”
李德甫唉声叹气的拖着步子往慎刑司走去,他这个御前总管太监就快要变成御前板子太监了。
回至长春宫,穆桑榆一丝儿没提起寿康宫里的事,只让白玉心带着豆蔻去习字,自己却坐在廊上看着院中的花木出神。
她既能重生回来,黎谨修能记起前世那也不足为奇。听他亲口说出,他从未怀疑过穆家,她的心算是踏实了大半,毕竟此生她最为牵挂的就是父兄、家族。
身为侯府千金,她享受了锦衣玉食,崇高地位,那就必须担起身为侯府女儿的职责。
但如今的她,大概已是不称职了。
倘或黎谨修什么都不知道,她或许还可以与他虚与委蛇,但如今他都记得了,那想必也能记得她那时歇斯底里、疯疯癫癫的一切行径。
尽管许多癫狂言行,或者并不出自于她的本心,但做了就是做了。
黎谨修暂时还未觉怎样,但稍加时日,她总在身侧,难免不时常想起先前的事,再度对她生出厌恶之情。
她必得赶在那之前,做些什么。入夜,圆月当空,银光遍洒。
穆桑榆哄睡了豆蔻,自己却怎样也睡不着,便下了床走到了院中。
晴朗的夏夜,微风时来,花香袭人,更有虫吟不绝于耳,为这长春宫添了几分静谧。
她抚着院中的太湖山石,对月出神,皎洁的月光洒在光润的脸上,姣好恬静。
“姐姐,是热的睡不着么?”
穆桑榆回看了她一眼,唇浅浅一勾,“殿里放着冰盆,倒不觉得热,只是心里有事,所以一直睡不着。你怎么也不睡?”
白玉心微微一笑,“做了些针线,就晚了。本想睡下,但透过窗子看见姐姐在院中,就出来了。”
“你可仔细你的眼睛,这宫里的绣娘上了岁数,没几个眼睛是好的。”
果然,只静了片刻,穆桑榆便轻轻说道,“玉心,你进宫也有日子了,觉得烦么?”
白玉心微微一怔,想了一下,方才答道,“才入宫的时候,其实是烦的。我不喜欢皇上,没想过得宠,也讨厌那些碎嘴谋斗的嫔妃。有时想想,自己竟要这么过一辈子,真是丧气至极。但后来遇到了姐姐,还有了豆蔻,就再也不烦了。”
穆桑榆淡然一笑,“你不喜欢皇上,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但听穆桑榆又道,“我想到园子里住一段日子,打算把你和豆蔻一并带去。你想去么?”白玉心顿了一下,便笑道,“姐姐去哪儿,我便跟到哪儿去。只要姐姐别烦了我,那就好了。”
穆桑榆点了点头,“那很好。”
翌日晌午时分,烈日当空,晒的地下白花花的一片。
藏秀自寿康宫殿内出来,看着跪在阶下的穆桑榆,心有不忍,低声道,“贵妃娘娘,您这是何苦。您都跪了一个时辰了,大热的天,不怕晒坏了自己。”
穆桑榆摇了摇头,干到起皮的唇微微一弯,“姑姑不必劝本宫,本宫是自愿的。”
贵妃不肯离去,索性就在寿康宫阶下跪了,任凭毒日头暴晒灼烤。
太皇太后听见,也如若不闻,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藏秀看着她蜡白的面容,干裂的双唇,转身回去倒了一盏凉茶出来。
“贵妃娘娘,喝口水吧。”
穆桑榆却笑道,“姑姑好意,本宫心领,但本宫一定要求见太皇太后。”
藏秀无奈,只好重新进去,走到明间内,将茶碗搁了。
蒋太皇太后盘膝坐在炕上,看着一卷《楞严经》,问了一句,“她喝了?”
藏秀抿了抿唇,回道,“不曾。”
蒋太皇太后叹息了一声,“倔强的丫头,早早晚晚是要吃苦头的。”
藏秀听着太皇太后语气还算和善,便试着说道,“娘娘,这贵妃娘娘也跪了一个多时辰了,外头实在炎热。这么下去,怕是要出好歹。娘娘不妨先让她进来,听听她要说什么。实在不中意,让贵妃走了就是。”
蒋太皇太后却吁了口气,“哀家不是要为难她……哀家知道,她是来说什么的。实在是……不想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