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茅子微微得意了一下,才拉着辛茂的小手,离开了家中,手拉手小跑着向村东跑去。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很多破损的房屋,路上还有一摊又一摊的血迹。
唯一没见到的,是活着的人。大人、孩子、老人,一个都没有。
辛茂吓得紧紧贴着香茅子,小脚丫恨不得能踩到香茅子的脚背上去。香茅子一手扯着弟弟,另外一只手举着一根烧火棍粗细的木柴,快速的往村外走去。
多少年后,香茅子已经见过了很多世面,她去过九重云霄浮升的仙殿,也去过十万大山围剿凶残的恶兽。经历过残酷而激烈的门派比
斗,也面对过千军万马的杀戮……
可再没有一次,能让她这样害怕。
寂静,没有一丝声音。连风都蛰伏下来,虫鸣鸟语都消失了。空气中,只有浓厚漂浮的一股股腥甜的味道。
要很久、很久知道,香茅子才会再次在绝望中知道,那是血液的味道。
那是,屠戮后血液的味道。
两个孩子相互拉扯着出了村子,踏上了村东的土路。
这,曾经是他们走过的最远的距离。因为父母都曾经再三叮嘱他们,“不要走远,会被狼叼走!会被人拐走!”
可是,如今他们要自己踏上这条陌生又不安全的路了。
辛茂仰着头看着香茅子,“姐,我害怕。”
其实香茅子也害怕,但是她说,“别怕,有姐呢。”
两双小手拉着,两对小脚丫,一起往外迈开第一步!
一步,一步,又一步。
人生的路,也是这样衡量完的。
香茅子听说过,人的脚又叫量天尺,因为它能一步步,走完这天下所有的地方,丈量所有的土地。
此刻,她弓着腰,大汗淋漓。只能告诉自己,一步,一步,再来一步。
包裹,已经横着裹在香茅子的腰上。篮子,套在她的脖子上,吊在她的前胸。她每迈开一步,膝盖就要撞击篮子一下。
辛茂,趴在她的后背,睡得正香。
半个时辰以前,辛茂就开始嚷腿疼,脚疼,肚子疼。香茅子拉着他走。走了一会,他就蹲在地上不肯走了,香茅子吓唬他说
怪兽来了也不行,他走不动了。
没办法,香茅子只能背着弟弟。
小小的香茅子,背着更小的辛茂。大概是昨天晚上惊惶太过,辛茂也没有睡好,此刻在姐姐的背上,他迅速的睡熟了。
香茅子只能弓着腰,给自己鼓劲,一步,两步,人的脚是丈天尺,走一步,就近一步。
汗水顺着鬓角留下,集中在下巴尖,然后吧嗒掉在地上,摔进尘土中。
香茅子不知道距离镇子还有多远,但是她有信心了,因为她刚刚走过老岔口,那里面整整有7条路,三条向东,一条向南,两条向北。香茅子认真的分辨了一下,才迎着太阳,选了向南的路。
紫菀说了,要选向南第一条路。
谢谢你,紫菀。香茅子在心里念。
过了老岔路,路上竟然零零落落的开始有了人影。这让香茅子内心大定,路上已经不再是绝望的孤独和无声了。
可是,路上的人都很惶恐,有条件的都是赶着车。阔气的有马车,一般的有牛车,还有的人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不一而足。
这里面最寒酸的也就是香茅子姐弟了,可是大家都着急赶路,也没有人过多注视他们,香茅子不做声,用力加紧步伐,跟随者人流前进,逐渐的,来往的人群距离拉开,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赶路大军。
香茅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她觉得自己已经要累瘫的时候,前面的喧哗声逐渐沸腾起来,前面有一
个路边的竹棚,里面挤挤擦擦的坐满了人。竹棚的前面有一个好大、好亮的大铜壶,它坐在一个炉子上,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气,一副已经烧开水的样子。
香茅子不由想起紫菀的第三句话,“中间只有一个歇脚的地方叫做王家老铺,他们家可兴旺了,车脚走卒都在这里歇息,门口有一个特别大的铜茶壶,日夜煮水不停歇,里面的白茶是不要钱的。随便用,这才是王家老铺的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