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生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说着。「总洗不乾净…」血开始染了水池。
「你已经很乾净了,我们别洗了好吗?」杜之洵试着让声音放到最柔。
简生没有回话,望着杜之洵很久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将军…」泪水氾滥滚落,与浴桶中血水染成一片。
「简生,把刀给我,嗯?」杜之洵另一隻手温柔包覆着简生握刀的手,声音缓缓地哄着。
「我好痛…」那双眼依旧失了魂。「我跟他们喊了我好痛…」
杜之洵心脏被揪得紧,只得慢慢哄。「没事了,我在这,能不能把刀给我?」
「可是都没人来救我…」简生低下头大哭着,手也慢慢松开。
「我来了,我听见了。」杜之洵耐心地等简生的手完全松开,刀子落入自己的手中,他马上丢到一旁,把人从浴桶中抱起,护在怀里,一手拿了一旁的长巾,将简生手臂上掉出来的皮贴回去,然后做了简单的处理,又拿了衣服简单披在简生的身上,然后抱着简生走到床沿坐着,简生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像是要把一生都哭完。
杜之洵耐心地哄着,直到简生哭累了在他怀里睡着,他才将人轻轻放在床上,让来福找来了杜之玉。
杜之玉看了看伤口,餵了睡梦中的简生流质的麻药,又将麻药涂抹在伤口附近,小心翼翼缝合。
那晚,杜之洵没什么胃口,沐浴过后便上床,抱着简生睡去。 黎明鱼白,简生在温暖的怀抱中醒来,以往这时候杜之洵已经早起准备上值。简生有些恍惚往上看去,上方的人也看着他。
「将…咳咳…」简生口乾舌燥,不出声音,杜之洵迅翻身下床,递给他一杯水,
简生奋力起身,伤口隐隐作痛,全身力气像被抽走般,他接过水慢慢喝下。
杜之洵帮他将空杯放回桌上,又坐回床沿。「需要什么儘管跟我说,我都在。」
简生感觉还想哭,硬生生嚥下,扯了一抹不好看的微笑。「谢将军,我没事了。」
「伤口渗了太多血,我先帮你换新的。」
简生才现自己全身赤裸,但他现下却觉得无所谓。
他失神地看着杜之洵替他换药,突然开口。「将军。」
杜之洵专注在换药上,没抬头。「你说。」
「我们行夫妻之实吧。」回忆里翻滚得太厉害,简生想用更强烈的事物盖过过去。
杜之洵猛然抬头,眼里少有的愤怒。「简生,我救你,不是要让你糟蹋自己。」
简生低头哽咽,双手无力推着眼前的人。「我撑不下去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杜之洵将人紧紧地抱着。「我在,我都在。」
简生只剩下哭泣,没有人能理解此刻的他有多想就这么死去。
过了许久,简生哭晕了过去,杜之洵把剩下的药换好,替他穿好单衣,离开房间。
再次醒来,小乔守在一旁多时,见简生睁开眼,就开口。「饿了吧?吃点东西,今天于熙还为你做了杏仁豆腐。」
简生脑袋混沌,不知是没能反应,还是不想反应。
小乔端上了甜甜的杏仁豆腐,逕自餵着简生。她记着将军的叮嘱,想办法让少夫人吃东西,连哄带骗都好,还要不停跟少夫人说话。
「您嚐嚐,于熙很怕不合您的口味,说是让您替她评评。」舀了一口豆腐,靠近简生的嘴唇。
简生注视着白嫩嫩的豆腐,缓缓张了口。
「如何?」
简生点头。
「于熙知道您喜欢一定会乐不可支。」小乔叨叨絮絮说了好多,一边餵食,杏仁豆腐就这么吃完了。
小乔又哄了他喝了些汤。
直到方于熙抱了孩子进来,小乔才退了出去。于熙聊了孩子,聊了今日还做了哪些甜品,要简生下床后一定替她嚐嚐。
直到孩子要喝奶,于熙退下离开。没过一会儿冬儿带着书进来。
平常并不会家僕连贯入内找他说话,简生知道这是杜之洵的意思。情绪不稳的他又落下泪来。
冬儿见状慌了手脚。「少夫人您怎么了?等等我我就叫将军来。」
简生想阻止她,却快不过冬儿的手脚。杜之洵很快就来到房里。
「没事了,我在。」杜之洵坐在刚刚冬儿坐的椅子上,轻拍简生的背。 简生吸了吸鼻子。「是我麻烦将军了,我没事了。」揉了揉眼。
杜之洵确认那双眼恢復了些生气。「真的没事了?」
简生让自己退到床的内侧,对着杜之洵跪在床上,行了稽礼。「简生会努力活着以报将军之恩。」活着很难也很累,可是这命是将军费心救回来的,他不能随意辜负。
杜之洵松了口气。「陪恩人去院子里走走可好,过年新植的茶花开了。」要让人想活,就得先看看这世间美好的活物。
简生迟疑起身,点头。
两人信步在花园赏花,一旁的小池子里几落荷叶下藏了刚的绿色花苞。
夕阳下的茶花,贪恋午后间最后一抹光,花瓣奋力舒展,在春风的照拂下轻轻飘盪,几瓣花瓣尾端就像沾了风的冷意,微微捲起。花瓣的各种姿态,舞成了一朵,然后再一朵。又一朵。
看着前方在夕阳挥洒下的宽大背影,简生也贪恋那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