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琰还要在一旁假惺惺地惋惜:“可惜了,这么好的剑,再也看不到它出鞘了。”
闻丹歌紧紧抿着唇,无视他的冷嘲热讽,继续问:“下一步是什么。”
“封筋断脉,做得到吗?做不到我帮你。”
闻丹歌抬眸,官琰看见那之中死寂的沉水,一惊。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任他宰割。他根本不用害怕。
如此想着,心底多了几分底气,他冷冷道:“怎么?后悔了?现在去换你那个柔弱的星人来死还来得及,要换吗?”
“不。”在他面前,闻丹歌从来吝惜词句。官琰一瞬不落地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耍花招。过往的经历告诉他,镇是很狡猾的东西,一着不慎就会被他们抓住破绽。
脑海里有两个声音一直争论不休,一个叫他警惕,说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范;一个却告诉他是他太小题大做,只要“星人”在他手上,“镇”不可能掀起浪花。
是的,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会杀掉应落逢。
因为只有尸体,才能成为钥匙。
走吧
◎应落逢被她牵着手,身后漫天火光宛如仙子湖那夜的焰火◎
“拿起它。”
闻丹歌身体转动,依言取下石头,发现入手是彻骨的凉寒。靠近地核岩浆的地方,也会有捂不热的石头。她心头闪过一丝诧异,面上仍然毫无表情,等待着官琰下一步指令。
马上就要到最后一步了巨大的欣喜浪潮般一波一波涌出嘴角。官琰的虚影彻底凝为尸体,缓缓走到她跟前。原本他还抱有几分怀疑,唯恐她没有把筋脉封死,猝不及防给他来一场暗杀。但走近了发现,她身上再没有那种凌然的气息,只是一尊瞧着和“镇”一样的石像。
石像里面,是终究会被碾做齑粉的泥沙。
官琰也伸手搭在石头上,眸底血雾弥漫,渐渐包裹住他整张脸。闻丹歌注意到,血雾包裹完他的面部后,一点一点向下生长。从下颔、脖颈、肩、上肢,再渐渐过渡到指尖。
跨过指尖,就是她了。
她反应过来,这股血雾或许就是官琰真正的神魂,而石头只是一个过渡的媒介。难怪方才他说,摧毁了这块石头毫无用处。
筋脉已封、迎魁不在手边,一无所有的她面对官琰,似乎就是个死局。
官琰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躯壳。这和许多年前他趁闻丹歌道心动摇污染她的神智不一样,这是一场血腥的吞噬。因为他每进一步,便代表着闻丹歌的本我退出一步。不是寄生,是你死我活,是弱肉强食。
他想起轮回廊时,巫魏透过闻丹歌的躯壳“看到”自己,嘲讽他弱小到需要攀附死敌才能活。但现在活下来的是他,巫魏死了,闻丹歌也要死了。
这天下,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登顶,即使是创造了一切的天道也不可能。况且,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此方世界。
天道式微,不然也不可能被他抓住“钥匙”的漏洞依旧无动于衷,还按部就班地收回了“镇”,只来得及做出一点补救。他丝毫不怀疑,若是鼎盛时期的天道,恐怕他刚动了这样的念头,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弱者没有资格覆盖天穹。官琰想,不止是此方世界,他要打碎天梯,取而代之。
融入的刹那,闻丹歌亦接受到了他的想法。官琰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毕竟在他看来,这一局他赢定了。
事实如此吗?
最后一丝血雾进入躯壳,官琰精神一振,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自由”。
终于、终于!他终于重新拥有了自己的躯壳!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行动,睁眼、低头,抬手。绝地谷常年不见天日,他却觉得面前紫水晶的光辉丝毫不输天日。
官琰抬掌覆在面上,如同直视天光泛起泪花。可渐渐地,他发觉,指缝中流下的颜色,是一片暗红。
红?
怔愣一刹,神魂突然被人重重一击。这种疼痛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剧烈,只一击,就让他心神窒息。
闻丹歌,还在这副躯壳里?怎么可能?他已经在这里了,她早该化作孤魂野鬼烟消云散了!
不对、不对他怔怔看着自己的动作,试图控制双腿不要摇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到裂开缝隙的地方,伸掌掐诀。
不不!这是他的身体,他能控制!
在他的竭力阻止下,掐诀的动作果然停了,左手狠狠掴着右手,脸上一半淡然一半狰狞。若有第三个人在场,恐怕要以为此人疯魔了。
事实上,一具躯壳里安置了两个灵魂的闻丹歌确实要疯了。
刃毒的解除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离开星人随时可能复发。官琰的入侵加剧了这份不稳定,纵使闻丹歌全力维持着平静的表象,但心底依然波涛汹涌,时刻处在失控的边缘。
“镇”的躯壳能容纳下两个灵魂也只是闻丹歌猜测的,这个猜测直到前些天与应落逢解毒才得以证实。
她从前一直好奇,解毒的原理是什么?就算“星人”是一味药,药效想要发挥也需经过煎煮浸泡,没道理他们只是贴在一起,刃毒就自然而然解开了。
那一天,这个谜题解开了。
榫卯契合的刹那,魂灵彼此融合。从前干涸的一角被生机填满,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盎然。
“镇”这副身躯,等待星人,承载“星人”。
那么会否,只对“星人”奏效呢?之后她又找了莫惊春做尝试,莫惊春虽然万般不情愿,但还是陪她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