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杨柳宗弟子亦十分捧场,高声为她叫好:“不愧是莫前辈!”“前辈风采不减当年!”“前辈!再来一个!”
原本,莫惊春的表情很是受用,直到她听到最后一句“再来一个”。
咒她呢?
应落逢摇摇头,无视身后幼稚的大闹,俯身收拾了空碗离开。路过庭院时,闻丹歌和赵元冰她们刚巧结束了一天的议事,招呼他:“应小郎又去给莫前辈送药了?”
闻丹歌三两步走到他身边,接过他单肩背着的药篓,掂了掂重量,皱眉嘀咕:“她伤的又不是腿,明明自己能起来喝药。她若是再犯懒,干脆让她梦想成真。”
这样的话自从应落逢为莫惊春送药以来,她说了许多次。应落逢讨好地捏了捏她掌心的软肉,安抚道:“再有三四天莫前辈就能好了。况且,她因我才受伤,于情于理,我都要报答人家。”
闻丹歌轻轻“哼”了一声,纵使不情愿,还是没有继续阻止。应落逢哄好了她,这才得空回答赵元冰:“适才去看过莫前辈的伤势,好生将养几日便能好了。”
赵元冰点点头,又郑重向他们拱手行礼:“若不是几位前辈舍生取义,九洲十八境岂有太平之日?待莫前辈养好伤,我必将前辈们的义举昭告天下!再不让闻迎前辈的旧事重蹈覆辙,令明珠蒙尘!”
又来了。应落逢无奈,却也明白无论自己如何表示,赵元冰都铁了心要为他们办一场昭告天下的大典。
若是为闻丹歌、莫惊春如此大费周章,他双手双脚赞成。但若是捎上他应落逢实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匡扶正义的大事,这份殊荣他受之有愧。
已经去掉“夫人”二字,正式成为方寸宗宗主的贺兰时也附和:“应小郎,谦逊实乃美德,但一味谦让可就不妥了呀。”
应落逢自觉嘴笨,说不过她们,悄悄扯了扯闻丹歌的衣角。闻丹歌会意,坦然道:“我们要回去做饭了,告辞。”
正准备苦口婆心一番的两人哑然失笑,互相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一个说:“我也该回了,晚了叙白要生我气。”“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卷宗没看,不如就此别过。”
闻丹歌对她们识相的行为很满意,背上药篓向应落逢伸出手:
“走吧,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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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地谷底的事闻丹歌和应落逢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反倒是莫惊春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交代一通。赵元冰和贺兰时听了,一面庆幸闻丹歌留有后手,另一面则无比自责。
“那般自大地把责任揽过来,说一定能让闻道友心无旁骛地前进,到头来却还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啊。”这是消沉的赵元冰。
“不过我们就算去了又能做什么?既没有应小郎的身份,也没有莫前辈的实力,去了也只能拖后腿吧。”这是努力安慰的贺兰时。
闻丹歌点点头,十分赞成贺兰时的说法。应落逢悄悄拍了了一下她的肩,示意她别添油加醋了,没看到赵元冰更难过了吗?
闻丹歌,闻丹歌回想了一番之前他教自己的委婉话术,试图安慰:“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已经比莫惊春强了。”
无辜中弹的莫惊春愤而摇晃自己包成粽子的手臂:“混账!没有我能那么顺利吗?气死我了”“莫惊春!你的手不想要了吗?”这是才进来就看到莫惊春犯浑得芈信。
对上那双茫然的眼睛,应落逢无奈地按了按眼角。
汤勺碰撞瓷碗的清脆声响打断了回忆,闻丹歌在他身边坐下,一边盛汤一边问:“怎么不吃饭?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不应该啊,他们一起去的菜市。
“没有不合胃口,只是在想一些事。”应落逢手上拿着筷子,却迟迟不见动作。闻丹歌皱眉,放下碗筷捧起他的手,问:“你受伤了?”
“没有。”
依旧是否定的回答。闻丹歌眉头皱得愈深,开始思考他什么时候受的伤:“在绝地谷吗?可无物宗的长老不是来看过说你没事吗?难道是隐而不发的伤口”见她越说越离谱,应落逢不得不出声制止:“没有这回事。阿鹤,你听我说。”
察觉到他这几天都有些心神不宁,闻丹歌安静下来。
他面露犹疑,斟酌开嗓:“赵宗主说的那个大典,你想去吗?”
闻丹歌想了一下,点点头:“贺兰时说去的话能帮‘镇’证名。”
原先的那点犹豫瞬间消失,应落逢笑了笑:“也是,还是去吧。”
捕捉到他眼神里的落寞,闻丹歌问:“落落你不想去吗?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去。”
改口得相当痛快,仿佛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应落逢摇头,往她碗里加了块她不爱吃的白萝卜,轻声道:“我很高兴,你能被世人看到,被后世敬仰、爱戴。”
所以让他站在她身后就足够,他愿意一种用目光追随,却不愿与她并肩。
即使活了两世,即使这辈子和她经历了这么多,他仍然不习惯旁人的眼光。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他不想被别人看见。
“我却不想你被他们看见。”言语间,闻丹歌牵起他的手,语气诚恳,“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
应落逢摇头,想说她一点也不自私、她是全天下最慷慨的人,慷慨到给了他重来一世的机会,给了他绝境中唯一的生路。
然而她却说:“落落,珍宝一旦公之于众,就无法私藏了。”
一直以来忐忑不安的心锤重重落定。
应落逢释然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好,那我们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