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故人,杜召笑容深了兩分:「小灃治理有方,雲寨不同於其他匪窩,不當絕。」
扈雷長嘆口氣:「只怪那幫狗日的小鬼子,奪礦滅口,一夜之間,全沒了。」
「我有耳聞,可惜了少年英才。」
扈雷搖了搖頭,無奈地拍了下大腿:「那些畜生去年就走了,都快把山掏空了,這些年我們日子不好過啊。」
杜召知道,可又豈止這一城遭難,日本人侵占東北三省,百姓苦不堪言,政府不抵抗,軍閥不作為,自己人追著自己人打。少年時的一腔抱負都慢慢化成了屈辱,他失望,厭惡,卻又無能為力,與父親一次次的爭吵與絕望中,終於在三年前赤手離家。孑然一身,歷盡磨難,成了商界一枚閃耀的星,輾轉多地,最終安於滬江。
「少帥遠道而來,今日定要不醉不歸,來人,把寨里最好的酒拿來。」
情緒忽至,喝兩杯也不錯。杜召只道:「大當家又口誤了。」
「哦?」扈雷反應過來,笑著拍一下自己的嘴,「看我這記性,那我便斗膽,稱你一聲杜兄弟,如何?」
「好。」
……
天快亮,杜召也該回了。
扈雷留他住兩天,杜召說有事處理,不便久待,留下幾箱酒和棉花,給大夥過冬。
走前,杜召想去雲寨看一眼。
初次到訪,還是六年前,那個時候自己也才二十歲,也曾策馬穿行山谷間,與那山林之王射箭打獵、把酒言歡。雖只相識三天,勝過大多友情。
如今,這雲寨早已荒棄了,到處長滿荒草野花。
杜召從那批貨里拿了兩瓶酒,特來祭奠故友。
不過是幾車棉花、紅酒罷了,值不了什麼錢,可裡面藏了東西——稀有的藥品。就封在幾個特定編號的空心木框裡,要送到東北,給抗聯的戰士。
杜召磕掉瓶口,將酒倒在土地,滿腦子都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山中風寒,一陣陣吹來,消磨他身上的餘溫。
在一片清煙中,他仿佛又看到故人揚鞭乘風而過,囂張地要與自己比試一二。
本以為叱吒軍校,征戰沙場,難遇敵手,這草莽小子簡直自取其辱。誰知,卻打了個平手。
悲痛與憤懣如這山頂的冷風,直灌背脊,杜召握緊了拳頭,
「此仇,我替你報。」
……
第5章
玉生班扎在一處略偏的大院,兩到四人一間房。
整個戲班子,除了鄔長筠都住這。她喜歡清淨,還有那條見不得人的賺錢路子,群居很是不便。
雖然住得遠,但鄔長筠永遠是第一個過來練功的。
班主每月多給她兩塊大洋,為的是讓她叫大夥起床練功。
鄔長筠凶,小到六七歲剛學戲的孩童,大到四十多的老生都忌憚她幾分。
天才亮,她拿了根長槍挨個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