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都来买饼,看样子也并不是多爱吃饼,没回来倒是盯着她看的时候更多,可又从来都不跟她多说一句话。
夕娘的视线开始追寻着周临,到了后来,竟
然会刻意的追寻周临的身影,看看他今天是不是也会准时来买饼。
他来了,夕娘便会觉得很高兴。
只是周临总是有临时接到的任务,一段时间之后,有好几天的时间,夕娘都没有再看见周临的身影,她依旧对每一个来买饼的人笑着,可也会在闲下来的时候,望向周临走远的方向,沉默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好像生活中原本该追寻着轨迹的某个点突然跳脱了掌控,她。。开始在意那个人了。
虽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夕娘觉得,等到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应该要问一问才好。
而这一等,便等了足足十日。
任务总是伴随着相应的风险,手臂受伤也只是随意包扎了一下,赶在烙饼铺关门之前,周临跑得气喘吁吁,递上了三个铜板。
他说:“我要一个饼。”
与此同时。
她说:“你来买饼了啊。”
这次四目相对,夕娘依旧还是笑着,她接过周临的钱,递饼给他的时候,轻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后你还天天来买饼么?”
周临紧张得吞了口口水,面对那些风暴漩涡的人心时,他从来没有退却害怕过,可是夕娘一个眨眼,就扼住了他的脉搏。
“我叫周临。。我。。要来的。”他说完,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么久了,终于说上话了。
夕娘记下他的名字,一边往里走,一边对他摆手:“我叫夕娘,你下回来我
送个饼给你,感谢你一直照顾家里的生意呀。”
她的声音很脆,是周临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他看着夕娘系在头上的头绳,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换了一根新的头绳。
还是一样的好看。
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
他握着手中的烙饼,视线紧紧追随着夕娘,良久后,才垂下眼帘,轻而又轻的说了句:“我知道啊。”
知道你叫夕娘。
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从那之后,周临心里就有了个记挂的人,他和夕娘渐渐相熟,出完任务回来有空闲的时候,还会帮着夕娘搬东西,和她在黄昏的午后说说话。
夕娘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周临不太记得他的脸,也不太记得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也喜欢夕娘,私下里同自己龇牙咧嘴的叫唤,特别烦人。
不过他要是被打死打残废了,夕娘多半会很伤心,她肯定不爱自己这样粗鄙暴戾,所以周临忍住了自己的拳头,干脆直接无视她那个聒噪的小竹马。
那会儿周临还没有想过要娶夕娘的事情,他只是觉得能够靠她那么近,时时能同她说话,她也认得自己,记得自己,便已经是一件非常值得满足的事情了。
因为他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太多,所以稍微一点点阳光,只要一点,他就肯用自己的全部去呵护着,哪怕余下的所有都是黑暗,也觉得满足了。
这样平静平淡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好像也不算太久,
周临只是模糊的有一个概念,他唯一清楚记得的,便是夕娘死的那天,没有风也没有雨。
是非常平常,非常普通的一天。
夕娘的尸体就躺在他的院子里,突兀的,在他执行任务回来的时候,猛地撞进了他的视线。
他见过那么多的死人。
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如刀绞,崩溃发疯的感觉。
哭了么?
周临忘记了,夕娘的血把他的世界染成一片血红。
他回来的路上,还买了一根木簪子带上,他记得夕娘跟他说过,明日就是她十七岁的生辰了。
任务提前结束了一日,虽然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但能够赶得上回来给夕娘过生日,周临骑马的时候都觉得欢快。
但她永远留在了她的十六岁。
那个永远对每一个人笑着,勤勤恳恳帮父亲卖烙饼的女孩,死在了他的面前。
周临之后的记忆,便是崔有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