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你之胁迫,姊亦不会借我入宫会亲之名逃走。我亦不会舍弃原本安稳之人生,匆忙承受一切,于后宫之惊涛中沉浮。
更甚者,你已筹划我之死。故,我必得破釜沉舟。即便此举不能摧毁汝,起码亦能摆脱汝之掌控,再不须看你之脸色,被逼做不愿之事。”
蕙兰这般想着,笔直立于地上,望向皇后,又望向皇上,其面上,乃一副茫然不解之态。
慕容复深深看了蕙兰一眼,目光凄寒且心疼,以命令之语气,对蕙兰大吼:“汝呆立此处作甚?坐于朕身侧来……平素观之甚是聪慧,今竟如此愚昧,他人让汝饮便饮之?”
慕容复虽瞪着蕙兰,状似吃人,但蕙兰怯怯坐于其侧时,他却一把拉住她之手,紧紧握于自己温暖掌心。
约一刻钟后,路德海匆匆携温秋实而来。虽值数九隆冬,二人却气喘吁吁,额头亦沁出豆大之汗珠。
暖阁中之局势,使温秋实略感紧张。慕容复端起那药盏,面无表情问温秋实:“温太医,汝过来看一下,此为何药?”
温秋实惴惴环视四周,小心翼翼走过去,接过药盏,先闻一闻,又用匙子捞起碗底残余之药渣,凑至窗前细审片刻,遂扑通跪地。
温秋实神色凝重,惶恐地说道:“陛下,此乃避子汤药,女子房事后喝下,可避免受孕……长期服用,会使身体虚寒羸弱,导致终身不孕!”
慕容复沉默不语,猛地站起身来,脸上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缓缓走到温秋实面前,夺过药盏。随后,他慢慢转身,将那药盏,狠狠地砸在皇后面前。药盏的碎瓷片,棕黑的药汁,大半都溅在了皇后身上。
言若哭喊着,冲过来挡在皇后身前。而皇后,却面无表情地跪着,纹丝不动。
慕容复看也不看她一眼,拉起蕙兰的手,向暖阁门口走去,同时大声命令:“路德海,传朕旨意,即日起,六宫嫔妃,无需再来向皇后请安……”
说完,他回身逼视着皇后,目光凌厉得近乎杀人:“你不配,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害人,你不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顿了一下,他又用凄凉而失望的语气,喃喃道:“你应该就是第一种欺骗朕的人,表面端庄贤淑,内心邪恶狠毒,你这种人,实在罪不可赦……朕,真是有眼无珠!”
皇后微微颤抖了一下,就在皇上即将出门时,她突然扑过来,凄厉地大声喊道:“陛下,您早晚会知道臣妾为何要如此对待梅妃?您早晚会知道,臣妾没有错……不是臣妾不配,是梅妃不配,她不配得到您的宠爱……”
暖阁的门,被慕容复猛然关上。皇后的嘶喊,也随之戛然而止。
殿外,寒风凛冽。路德海取来了皇上的披风,慕容复接过,披在蕙兰肩上,将她紧紧包裹起来,然后揽过她的肩膀,让蕙兰紧贴着他。
蕙兰安静地偎依在慕容复身旁,一同走向醉心殿。
她心中暗自盘算,不出所料的话,皇后很快就会使出杀手锏,报复惩治她。而当三皇子的尸骨暴露于众时,便是对皇后的又一沉重打击。
蕙兰想得过于投入,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慕容复的回头,直到听见他喊温秋实的名字,才猛然惊觉。
蕙兰迟钝地回身,现温秋实正站在不远处的冰天雪地中,静静地看着她和皇上,眼中流露出伤感,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羡慕。
瞬间,蕙兰心中像是被一根细刺扎入,疼痛难忍,几乎无法呼吸。
呆滞间,她听到慕容复吩咐道:“温太医,随朕到醉心殿一趟,为梅妃诊察身体,看看是否有损伤……”
温秋实自得知她的蕙兰自焚身亡后,一直处于内疚、自责之中无法自拔。
他每天还如以往早早起床、进宫当差、侍奉父母,闲暇,却经常独自呆坐,想起以前种种,不觉泪下。
邓府,他每天必去,站于府门前,看进去来往之人,似在寻找。
邓百川派人驱赶过几次,见他并不滋事,站立一刻钟左右便离开,心疼他如此执着,也就不再管他。
如此两月有余,温秋实似想明白一些事,心中已平静许多。
今日,他正在太医院当值,路德海匆匆赶来,让他去翊坤宫,不知为何,他莫名的想到是梅妃出事了。
在仔细查验过那碗汤药后,他十分震惊,原来、原来梅妃竟被逼喝下此种东西,有那么一瞬,他心痛至极。
看皇上和梅妃离开,他不由自主跟在后面,死死盯着那个陌生又觉熟悉的身影,神情恍惚,似已灵魂出窍。
听到皇上的命令,温秋实方如梦初醒,怔了一下,然后应诺着迈开步子,匆匆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