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怎么了?”我吓得嘴巴都不利索了。
护士低头,按着手臂的不同部位说:
“做透析做的,现在想找个扎针的地方都难了。”
护士在手臂上扎了几根针之后,赵老师的血被抽进了病床旁边那台白色机器里。我站在旁边,心里真叫一个难受,我不敢去看那只手了,总觉得过不了多久赵老师全身都会变成那样。
我问了句:
“赵老师,你会死吗?”
赵老师的手抖了一下,说:
“不会。”
我又问:
“是不是要一直在医院了?”
赵老师看着我说:
“不会啊,我做完就没事了,你们马上要毕业了,我还得回学校帮你们备考呢。”
听他说得这么轻松,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赵老师看我低头不说话,单手拿起床头的热水壶,倒了杯热说递给我,说:
“你长大了,当初见你的时候你才八岁呢,现在一晃眼就十四岁了。你和兴荣都争气,经常考第一,这回是小升初考试,你加油,考个好成绩,等初中了也能分到好一点的班级里去。不用担心赵老师,这病都好几年了,还不是这样过来了。”
我接过热水,还是不说话,赵老师就问:
“你怎么来的?”
“带甜甜来复查。”
赵老师对甜甜的情况有些了解,问:
“哦,那她现在在哪?”
“兴荣陪她在楼下。”
赵老师点了点头说:
“那你快下去找他们吧,老师的媳妇一会要来了,她能照顾我,你们忙完了就先回去吧。”
我站着不动,赵老师知道我不愿意走,就开始赶我走,我不肯,他就假装凶我,瞪着眼睛问我是不是不听话了。他以前从来没凶过我,一看就是假的,但我还是该走了,再不走兴荣和甜甜在楼下得担心了。我起身往外走,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又叫住我说:
“兴旺,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也不要告诉兴荣和你娘。”
“兴荣刚才看到你了。”
赵老师想了想说:
“那你就说我是来割阑尾的。”
“割阑尾是什么?”
“问问你家里人就知道了。”
走出病房后,我还是不放心,到前台的护士那问:
“我赵老师的病怎么样?”
护士看了看我,让我去问里面的男医生。那个男医生看我是个小孩,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说是他的学生。他轻声说:
“如果不做肾移植手术的话,依靠透析治疗应该还能活几年。”
我急切地说:
“那你们什么时候给他做那手术?”
医生看了看我,仿佛在同情我的天真,“肾移植手术保守需要二十万手术费。”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如果有钱的话,早就做了。
从医院骑车回家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钱。当年我爹买的两包烟赵老师就没要,他说老师爱护学生是责任,后来到我们学校,补课的时候也不收费,这两年也有不少家长包了红包要给赵老师的,他坚决不收,现在,他因为没有钱治病快要死掉了。而那些给学生补课一个学期就要收八千块钱的老师天天都开着汽车跑来跑去,如果赵老师和他们一样,肯定就有钱做手术了。想着想着,我就哽咽起来,这两年我和兴荣攒了一些钱,我想能不能给赵老师一部分,但那些是给我娘治病的,我盘算着,可以拿几千块钱出来,可几千块救不了赵老师的命,而且他也肯定不会要。
我真的想不出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