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延都已经走了几步了,又被藤野从后面叫住:“程桑,你回去一路上告诉其他乘警与列车员,到了鞍山站,今天那里要停四十五分钟,站内宪兵要在站台哀悼阵亡将士,你让所有乘务人员到时候都要下车。一会儿,你看到孙列车长,让他来见我一下,我跟他谈一下具体安排。”
“是,我这就安排。那要通知旅客们吗,是否也要他们一同哀悼?”
既然藤野这么说了,程延反而又转了回去,仔细问清藤野有什么安排。
“不要告诉乘客,他们知道得越少越好。到时候我们直接在车尾处举行哀悼仪式。便衣就不要下车参加这种活动了,留在车上。”藤野又吩咐了一句。
见藤野没有其他话再说了,程延于是才再次转回头继续往车头处走。
他一边通知着每节车厢的列车员还有便衣,一边往前走。
等他再次走到了14节车厢厕所处,这一次他没借口上厕所,而是查看厕所外面有无人员停留。
他刚刚已经在厕所留下了信号,如果有人的话,会在这附近或者车厢入口处,以呼吸新鲜空气的理由留在那里,或者也可能在其他位置等他。
组织既然安排人员来这个辆车上,那么必然这里面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就算不知道他的身份,也至少知道他是车上的乘警,会用暗语跟他联系。
但仍然很失望,还是没有人。程延感觉,那个叛徒百分百不可能在345次列车上。毕竟那343要运伤兵(这只是猜测)而且还中途赶下了那么多乘客,没有理由不在那次车上。
当然除非从新京站出来的时候,那个叛徒就登上了345,但经历几次巡逻,程延已经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并没有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就在程延继续向前走的时候,都已经到了第13节车厢处,却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联络人李玉贵,手里还拿着一本新出版的明年皇历,这是要跟他联系的信号。
看到此,程延又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便衣队的人,于是就对着李玉贵道:“你这个皇历我看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啊。是明年的,但上面。。。。。。”
“程警官啊,这是我在新京买的,这是最新的,里面不但有老皇历,而且还有日本的纪年节日。听说在那里也是刚流行起来的。”
“这就难怪了,我说我怎么觉得跟原来看到的不一样?”按照乘警的工作流程,一个乘警盘问乘客的时候,另一个乘警会在稍远两步的距离警戒。
看到方恺很紧张的样子,程延回头对方恺又对着李玉贵道:“这个人是车上老乘客了,不过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做什么的?”
“程警官好眼力,我经常坐这趟车去新京给老板办点货,算起来也看到过警官好几次了,这个方警官还跟我聊过几句。”
李玉贵显得跟程延并不熟,但却故意跟方恺套近乎。这也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李玉贵以前就找机会跟方恺套过近乎,这样再跟程延说话,方恺反而不会怀疑了。
“是的,是的,这个李叔,跟我都是普兰店的人,说起来,他还认识我爹。”
方恺的材料还是程延告诉的李玉贵,这事儿他虽然知道但还是故意装着不知道。
“这样啊,那就好,以后李叔坐这趟车,给李叔找个好的车厢座位,这大冷的天!”
程延只是问了几句话,就继续往前走,回头还对方恺道:“你就别往前走了,跟李叔多聊两句,我在前面二号车厢等你,在鞍山的前一。。。。。。哦,不,前两站去那里找我。”
说完没等方恺同意就直接向前走去了,他知道就在前面还会有一个同志等着自己,交待更重要的任务。
看到方恺欲留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李玉贵直接接过了话:“还不快谢谢程警官,方恺就跟我家孩子一样,以后还请程警官多照顾一下方恺。我一直想请程警官有机会喝顿酒,今天到了大连下车,程警官一定要赏我这个脸。”
“那时自然,方恺是我徒弟,也是我兄弟。”程延拍了拍方恺的肩膀,继续往前走去。而方恺就这样被李叔给拦在了那里,两个人唠起来,就如同一个老熟人一般。
程延看到方恺不再跟随,于是加快脚步往前走,走到前面十二节与十三节车厢交接处,看到一个陌生男子手里同样拿着一个跟李玉贵同样的新式皇历在那里抽着烟。
他知道是自己人,于是就道:“你这个黄历在新京很流行吗,我咋看到好几个人手里都有。”
那个男子看到程延身穿的警服,又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现在是冬天,两个车厢接口处因为门窗较多,所以也没有人愿意大晚上的堵在这里。
“我是专门做这个生意的,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我专门去新京进了这趟货,如果警官喜欢,我送你一本。”
说话间就将皇历翻到了其中一页,上面正显示是公历4月14日。看到这一页,程延确定是自己人。于是就拿过了黄历,一边翻一边对他说道:“你这次投资可能要赔本了。”
“我这里一直没找到人,你们能确定在这辆车上吗?”程延接着用更小的声音问着那个男子。
“我们不是343次那趟车的人,我跟老李接到王老板通知时,实在赶不上345了,正好有一趟到沈阳的快车,我们就先坐到了沈阳,然后。。。。。。”
那个男子只是小声解释了一下,然后马上又大声转移话题。
“警官这话咋讲,为什么说我要赔本?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343上的人鞍山下不来了,所有鞍山要下车的人都被赶到了这个车上。343上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叛徒我估计在那上面,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呢!”
程延继续小声道,然后又转大声谈论这个皇历。
“你难道不知道大连是什么地方吗,大连可是19o5年就成了关东军的驻地,不是皇上那个满洲国。”
“车尾加了一个车厢,里面据日本乘警长说装的是阵亡鬼子的骨灰。一会儿到达鞍山后,车上所有乘警、列车员还有站内的日本宪兵都要在车尾哀悼那些在河北阵亡的日本鬼子。这是一个机会,如果车上真有宪兵队特高课的人,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下车一同哀悼。”程延小声分析道。
“很有道理,不管有没有,鞍山是一个机会,等他们下了车你注意一下,有没有陌生的人,特别是那个叛徒,我们来得太匆忙,都没看到过他的照片,就全靠你了。”
那个人小声道:“要是你现了,想办法告诉我或者李玉贵都行,人我们来解决,你不要暴露身份。”
“警官这么一说,我心里还真没底,还好我也只是付了定金,看来我这一趟要赔点钱了。”那个男子似乎被程延这话给打击到了。“警官眼力真好,不做生意可惜了。”
“这年头儿,生意可不好做,我就只想吃一碗稳定的饭。”
程延大声说着,然后又压低了声音。
“我想如果护送的真是日本人,不可能不下车,但我就有一个担心,就是日本乘警长也不一定就不知道他们在车上,万一他们也跟中国乘客一样不知情呢?一会儿我要通知其他乘警还有列车员,想办法将消息透露出去,只要让他们知道,就多一份把握。”
“可这样一来,你的身份。。。。。。”程延打断了对方的顾虑。
“放心吧,我会找一个合适机会的,不会透露自己身份,更何况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只要我告诉其他列车员,谁又能保证那个环节透露出去的。”
其实这只是程延在安慰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紧急,最重要的是他们心里也抓瞎,他是不会冒险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