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的话说得很含糊,没等人听清,汪贵芝已经把他扶到了炕上。
“身上都湿透了,还是先别急着说话了。”汪贵芝看了门口的夫妻俩一眼,“我给你爸换个衣服。”
这就是不方便两人看了,果然说着她就要来关屋门。
陈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扭身,“庆丰!是、是不是庆……庆丰……”
话没说完,屋门已经合上了。
夏芍望向陈寄北,发现男人眼神漆黑,并没有阻拦,也没有试图问个究竟。
“你爸这几天都是这样,还不是被那帮冤枉人的给气的。”不多久汪贵芝又出来了,说着神色还一暗,“让你们嫂子收拾吧,这些天都是她跟庆宝媳妇帮我照顾的。”
想到陈庆丰媳妇儿眼底那一丝嫌弃,夏芍笑了笑没说话。
汪贵芝关好门,提起儿子眼睛又是一红,“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你妈的东西,我也会想办法找出来给你。庆丰还有孩子,你们也是做父母的,算我求求你们了,帮我救救庆丰!”
陈寄北却已经拎起了包,“让我想办法也行,你去诚叔爷家道歉,把当年的事说清楚。”
“当年的事?”汪贵芝一惊,脸上迅速变得发白。
陈寄北冷淡的眼神里就带了些似笑非笑,“既然求我,该拿的诚意总该拿出来。”
说完也不看她的反应,转眸望夏芍,“你第一次回来,我带你转转。”
两口子就这么走了,把汪贵芝一个人丢在了原地。
走出去,陈寄北的脸却彻底冷了,抿着唇一言不发,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沉寂。
这种沉寂夏芍只在刚结婚那会儿见过,忍不住叫了一声:“寄北。”
陈寄北“嗯”了声,人却没有看过来。
夏芍想了想,干脆抛给他一个问题,“爸刚才说那件事,到底是哪件事?”
这回陈寄北默了下,开口了,“我十五岁那年,我爷爷有个堂兄弟,儿子从外面回来,戴了一块手表。第二天东西丢了,在我和陈庆丰住那屋发现的。”
话说得简单,内容却足够惊心动魄。
夏芍的呼吸都窒了下,声音也变轻了,“他说是你拿的?”
“嗯。他妈一见,当时就哭了,跟诚叔爷和伟二叔说对不起,都是她没把我教好。又说孩子还小,一时糊涂,让他们别跟我一般见识,买了东西连着二天去他家道歉。”
夏芍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回走。
陈寄北转头,揪住她包带,“你干嘛?”
“回去抽她个老绿茶。”
夏芍下颌线紧绷,眼都是冷的,“她儿子偷东西,凭什么赖在你头上?还让你救救他,脸皮这么厚,怎么不拿脸去撞墙劫公安局?”
夏芍性子平和脾气又好,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更别说还要动手打人了。
陈寄北拽着她包带,望着她侧脸,突然声音放轻,“媳妇儿。”
那一声很低柔,甚至有点缠绵的味道。
夏芍的心就像泡在了苹果醋里,酸酸的,软软的,浸满了对他的心疼,“你那渣爹就这么信了?”
这回陈寄北沉默了良久,才艰难地开口,“我小时候偷拿过他的钱。”
小时候偷拿过钱?
夏芍突然想起夏母丢钱那一次,男人过激的反应,和他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
顾不上周围有没有人,夏芍回握住男人的手,目光澄澈语气笃定,“你当时是为了什么?”
是当年才九岁的他孤零零站在那,等着人问却始终没有人问的那句。
陈寄北低头,看到覆着自己手背的那只手,白皙、柔嫩,一点也不像记忆里那一只,苍白、瘦弱。在这初冬寒冷的室外,手心还有暖暖的温度,也不像记忆里那般冰冷。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一天,有人抓着他的手,叫他别去。
一边说,一边还在咳,脸上还有他难得一见的,淡淡的笑容。
陈寄北忍不住握紧了那只手,像梦里无数次那样,想要抓住些什么。
夏芍被握得有些疼,却没有出声,好半晌,她听到男人低哑的声音,“因为我妈病了。”
有些事放在心底太久,就像长进了肉里,一翻,连皮带肉扯开来,“她病得起不来了,家里也没有人给她看,我听说岳家庄有个好大夫,就……赶了二十多里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