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從杯中灑出,在霓虹光影中化作冰刺,倏地朝著茶肆旁窺探的人影射去。
殷無覓難以置信地眨眼,目光定在他們相握的雙手上,躲也不躲,還是越衡即使拔刀擋住了射來的冰刺。
「掃興。」沈丹熹冷然看了殷無覓一眼,轉身回樓閣內。
漆飲光便也跟著轉身,隨她一同返回閣樓。
殷無覓死死望著空蕩蕩的露台,卻固執地沒有離開,越衡看著自家主子這般心傷的模樣,忍不住勸說道:「山主,你的傷還沒好,不能再大傷大怒了,還是回澧泉殿吧。」
殷無覓又豈會聽?他若是能安心養傷,就不會大半夜的站在這裡自取其辱了。
從收到消息,聽聞漆飲光和沈丹熹二人坐著小舟進入崑崙墟西面的清川水澤開始,殷無覓就已是坐立難安,忍不住追在他們身後,暗中窺伺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分明他才是神女的丈夫,才該是正大光明伴在她身側之人,到如今,卻只能躲於暗巷,看著她同另一人遊街歡好。
殷無覓站在街角,仰望閣樓上透出的燭火光芒,心中揣測著他們會在裡面做些什麼,幾乎咬碎了牙,想要不管不顧衝上樓去,想起在熹微宮外所受的折辱,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若繼續大鬧,只會更加惹得神女厭棄,那便正中了漆飲光的下懷。
薇薇既然懷疑他的真心,那他便證明給她看好了,證明就算她收回了曾經予他的一切,就算她如此對他,他的心意也不會有絲毫變更,也還是愛她。
殷無覓在樓外站了一夜,晨曦破曉時,才因為身體支撐不住,被越衡半拖半就地扶著離開。
漆飲光出來露台,低眸看了一眼下方,渾不在意道:「殿下,今日天氣不錯,應該可以看到流金雲海,要去看看嗎?」
為了養花,沈丹熹對他做出的行程安排十分配合,游水,逛街,觀雲,他想去哪裡便陪他去哪裡,哪怕他想要刺激殷無覓,她也配合著他演出,只要她能看到花種成長。
崑崙山上的春色來得晚,卻極為美麗,尤其在晨霧未散,煙濤微茫之時,別有一番夢幻之景。
晨曦從薄霧裡灑落下來,將霧氣也映上金色,沈丹熹緩步行於一片搖盪的金霧中,裙裾輕搖,羽衣翩飛,有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的光芒。
他們走到觀雲亭時,縈繞山林的霧氣也正好散盡,朝陽從雲層另一端斜鋪過來,將綿延的雲海都照出一片璀璨金光。
沈丹熹走進朝陽的金光中,瞭望這一片雲海。
在被封入九幽之前,這一片流金雲海,只是崑崙無數奇景之中最不值一提的景色,在入九幽之後,卻是她最念念不忘的一景。
漆飲光站在她身側,轉眸看著她出神的模樣,從她被朝陽染上金茫的眼裡看到了發自真心的笑意。
這實在難得,從大婚之日,他再次見到沈丹熹,到今日,神女殿下其實常常會笑,但她的笑中夾雜疏離冷意,從不達眼底,她將所有人都推拒在外,讓人無法真正地走進她身邊。
可漆飲光想靠近她,他看過她光芒璀璨的樣子,哪怕如今她身上只有一點死灰復燃的火星,都讓他像一隻撲火的飛蛾一樣忍不住想靠近她。
漆飲光體內的花種隨著他鼓動的心跳,飽食他的七情六慾,在血肉里瘋長。
觀雲亭內靜極,他的心跳聲便格外明顯,沈丹熹偏過頭,視線落在他側頸上一根浮突出來,輕輕搏動的血管上,「花長得如何?」
漆飲光頷,伴隨著心臟里綿密的刺痛,「開了。」
沈丹熹詫異地抬睫,「靈游夫人不是說這花很難養的麼?」
「她是這麼說過。」漆飲光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心口,遺憾地想,它開得也有點太快了。
第25章
崑崙君從陰司回到崑崙時,正是日出時分。
崑崙的日出較晚,直到辰時朝光才鋪滿山川。沈瑱離開崑崙七日,崑崙山中雪風已消,寒霜盡融,又是一派奼紫嫣紅的深春之景。
比繁花更熱鬧的,還有崑崙上下沸騰的流言蜚語。
崑崙君輕車簡行出門,回來時亦很低調,只一駕車馬從天際駛過,橫越天墉城上空時,沈瑱伸手推開車窗,聽了一耳朵城中如潮水一樣的聲音。
宋獻道:「屬下已命人引導城中流言,關於殿下和閬風山主解契的言論少了很多,只是要徹底遏止,還是有些困難。」
畢竟,以崑崙子民對神女的偏愛,就算閬風山主沒有過錯,眾人也只會無條件支持神女,更何況神女剖丹相送本就是事實。
想要徹底捂住崑崙子民的嘴,除非身為崑崙之主的沈瑱親自下一道封口令,堵住天墉城中的悠悠眾口。
沈瑱將窗闔上,車廂內又恢復寧靜,他重低眸看回案几上的照魂鏡,鏡子上蓋了一張纖薄的錦帕,遮擋著鏡面,但透過錦帕依然能看清照魂鏡上的細節。
在照魂鏡旁側還放著一個盒子,盒子裡裝著一屜大大小小的長明珠。明珠有光,但不刺眼,光輝柔柔地籠罩整個車廂。
沈瑱隔著錦帕細緻地撫過照魂鏡外緣鑲嵌的那一圈古老銘文,他沉吟片刻,又將指尖落入鏡面上那一個損傷點處,掐出一縷遊絲般的靈力小心渡入破損的鏡面試探。
良久後,從那破損點的最中心處感覺到一絲熟悉的妖力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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