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依旧跪在地上,直直地看着蕙兰,恳求她给父母传口谕,告知“兰儿”的下落。
蕙兰压抑着内心激荡的情绪,凝视着温秋实的眼睛,温和而不失威严地说道:“温太医,你应知晓,世人对这种病何其厌恶何其恐惧……若传扬出去,兰儿、本宫、整个邓家皆会遭人歧视。故而,你暂且莫声张,容本宫想想法子!”
蕙兰只想先稳住他,以免他冲动之下,真的去恳求皇上辞官,从而寻找陪伴他的未婚妻——邓家二小姐宋蕙兰。
温秋实迟缓地颔,神色沉痛而焦急地说道:“微臣谢过娘娘,还望娘娘体察微臣心情,尽早给微臣一个答复。微臣别无所求,只求知晓兰儿下落,其余之事,微臣自会处理!”
温秋实离开后,蕙兰看了看外面的天光,知晓已到下朝时分。
于是,她即刻派遣宫中的小太监,令其守候在邓百川下朝的必经之路上,传达她的口谕:“听闻爹爹脚上生有疥疮,尽快找温太医割除,以免溃烂!”
事已至此,必须尽快决断,越早越好,以免节外生枝。
蕙兰心想:“爹爹如此精明,定然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邓百川得知蕙兰传信给他,必然是事情已经刻不容缓,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危及家族。
邓夫人已数日未出听雨轩。
昨日,邓百川让采薇给她送信,让她收拾行囊,送蕙兰离京,她便已知到了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邓百川令人将马车赶到听雨轩门外,众人皆退下。
邓夫人将一个包裹置于车上,便返回听雨轩,紧闭房门。
邓百川对下人嘱咐道:“二小姐患的是麻风病,需送至城外。夫人与二小姐相处数日,虽未感染,也需隔离。
待我走后,你们将听雨轩里里外外清扫干净,进行消毒。
至于二小姐的房间,封闭起来即可。”
众人一听麻风病,皆胆战心惊,纷纷应是。
邓百川来到听雨轩夫人的房门外,轻叩几下房门,夫人在里面回应。
邓百川道:“夫人,你定要做好消毒和沐浴。我去城外看看兰儿。”
邓夫人抽泣着回答:“老爷一切小心!”
邓百川应了一句“放心”,便转身离去。
傍晚时分,一仆役疾驰至邓府门前,下马后跌跌撞撞奔入府中,一路恸哭:“夫人,夫人,二小姐……”
次日清晨,蕙兰刚起身,就见思菱满脸哀戚地走了进来,跪地垂泪道:“娘娘,邓府来人了,说二小姐,殁了……”
蕙兰微闭双眼,沉默不语。
此结果她早已料到。
“昨日,爹爹得我口信后,定然马不停蹄地开始安排了。”
愣了片刻,蕙兰深知此时自己必须有所表示,否则,恐遭人怀疑。毕竟,名义上,她的孪生妹妹,已逝。
于是,她踉跄着走出去。正殿中,她的前贴身丫鬟采薇,双眼红肿,见她便跪地叩头:“梅妃娘娘,二小姐没了……”
蕙兰哽咽问道:“究竟生何事?”
采薇泣不成声:“确定二小姐患麻风病后,老爷……就将她送至京郊一废弃庄子。昨傍晚,老爷去看她,临近庄子,便见火光冲天……待到老爷他们赶到,火势已经吞并整个庄子,二小姐、二小姐的尸骨……都无法寻得!”
蕙兰哀叹一声:“爹娘如此行事,实为妥当。麻风病人因承受不住压力而自残,并非罕见。
不然,若称二小姐病故,难以收场。即便此疾能吓退他人,却瞒不过温秋实。以他深情,定会不顾一切,要去看心爱之人遗容。
一把火,无疑是最佳托词,可悄然掩盖一切。”
这般想着,泪水却不禁滑落,蕙兰哭了。痛哭流涕,哀痛欲绝。
即便她深知这只是个假消息。然而,对她而言,这无疑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邓蕙兰已逝,自今日起,所有人,包括温秋实,皆会认定邓蕙兰确凿无疑地离开了人世,世上再无此人。
思冰和思菱扶着蕙兰,“娘娘,请节哀顺变。”
蕙兰啜泣着对采薇说:“好生安抚老爷和夫人!”
采薇哭着点点头,俯身跪下,又向蕙兰叩了一个头后,便起身要走。
蕙兰叫住她,迟疑片刻,终是开口:“再派人去温家,劝慰温太医,莫要过于悲伤,他对二小姐,可谓用情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