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將信將疑,把塗著鍾馗的摺扇捏在手裡,說:「若你猜對了,給白梅山莊和茗雀茶樓畫彩繪的是同一個畫匠,這把扇子的主人又在茗雀茶樓出現過,這其中的關聯又添一分。只是……」
他困惑地看著她:「你難道連夜對比了兩處藍漆?白梅山莊在城外,宵禁後出不得城,你是如何做到的?」
方小杞眨了眨眼:「民女在夢裡對比的。大人若不信,可以將三處顏料刮下來做對比!」
「那自然得對比!」沈星河還是信不過她。
他將棺蓋扣了回去,說:「若被你說准了,需得儘快找到這個畫匠。」
方小杞道:「他可能在青龍觀。」
沈星河又詫異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昨日我與茗雀茶樓的掌柜閒聊,說起茶樓屋檐底下的喜鵲畫的不錯,他說那位畫匠被青龍觀請去畫壁畫了。這種活計不是幾日能完成的,畫匠很可能住在青龍觀。」
沈星河當時沒聽到她與掌柜聊了些什麼,只覺得方小杞越來越有。想了想,說:「那就得去一趟……」
話未說完,頭顱深處忽然傳來一陣刺痛。他暗叫不好,在黑暗徹底吞沒視野之前,看準一塊擺著屍體的榆木板,走過去坐在邊沿,閉上了眼睛。
方小杞還在等他的下文,忽見他徑直朝一具蒙著白布的屍體走過去,並挨著屍體坐了下來!
方小杞震驚了:「大人,您坐那兒幹什麼?!」
沈星河頭疼得厲害,閉著眼蹙眉道:「別吵!本官休息一會兒。」
方小杞不敢出聲了,但沈少卿與屍體親密無間的情形太過詭異,令她頭皮發麻。沈少卿就算是累了,就不能多走兩步到停屍房外面去休息,偏要在這屍氣瀰漫的地方,跟屍體擠一擠嗎?!
她站在幾步外,見他脊背繃直端坐著,雙目緊閉,臉色很不好,簡直與方才棺中的馬自鳴差不多,心中越發懼怕:難道是此處陰氣太重,沈大人中邪了?
她靈機一動,從懷中摸出那張黃紙護身符,小心翼翼走近他,伸長著胳膊,把護身符往他衣襟里塞。
沈星河是坐在屍體旁邊的,感覺到自己胸前有隻手觸動衣襟,吃了一驚。就算是死了,也不是該屍體動手動腳的理由!他本能地抬手就抓來犯者。
方小杞更加敏捷,飛快地把手縮了回去,並向後跳出一截。沈星河抓了個空,手卻按住了沒完全塞進衣襟的紙符。
他聽到動靜,意識到騷擾自己的不是屍體,而是方小杞。他生生忍住了睜眼——若是此時睜開眼睛,會被她發現自己眸光渙散。
他鐵青著臉怒道:「你幹什麼?!」
方小杞慌忙道:「大人,此處邪氣重,我把護身符借給您!」
沈星河這才知道手心按住的紙是什麼東西。他沉著臉:「本官需要這種東西麼?多此一舉。」
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卻把露在衣襟外邊的半截符塞了進去,眉頭不自覺地舒展開,臉色也好了很多——她自從踏進停屍房,一直是嚇得魂不附體的模樣,竟肯把視為保命符的東西借給他。
或許這護身符真的有用,頭疼去得比以往似乎快一些,沈星河睜開眼時,視野已恢復清明。他平靜地起身:「本官休息好了,走吧。」
出了停屍房,方小杞跟在他身邊,一邊走,一邊狐疑地打量他的臉。沈星河側過臉,正與她的目光對上。
他問:「看本官做什麼?」
她猶豫道:「您到底有沒有中邪?」
他的嘴角忍不住彎了一下,高傲地揚起了臉:「哪個小鬼膽敢侵擾本官,怕是活膩了!」
方小杞腹誹:鬼本來就是死人變的,何來活膩一說?
但見沈少卿恢復了一貫的傲氣,顯然是沒事了,這才放下心。
忽然,一個差役氣喘吁吁地迎面跑來,跟沈星河匯報說,白梅山莊的老董企圖混出城門時,被城門吏扣下了。
差役接著呈上一份手書:「這,這是您吩咐的,從戶部司以及走訪鄰里查到的白杉的情況,她果然有個姐姐名叫白梅,三年前報了走失。」
差役奔走得氣喘,話說上氣不接下氣:「還有,咱們按大人之前吩咐的排查刀具鋪,終於查到東市一家鋪子有問題。鋪主貪圖高價,違規給人定製三十把尖刀,正是刀板所用的尖刀!而且,沒有按律令登記買主身份,買主下單取貨都是花錢托人,沒有親自露面,難以追查。」
沈星河接過看了一遍,臉上陰雲重重。剛剛還在盤算要去刮漆對比,組織人手去青龍觀查那個畫匠,這下子幾方事情都趕到一塊兒,人手更加捉襟見肘。
方小杞見他眉頭擰著川字沉默不語,猜到了他的難處,再三鼓了勇氣,才敢說出自己的想法:「大人,要不,青龍觀那邊,民女先過去盯著點兒?」
沈星河斷然拒絕:「捉拿嫌犯是官府的事,與爾等平民百姓何干?本官自有安排,你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
方小杞立刻識相地縮了回去。她站在原地,目送著沈星河同差役匆匆離開的背影。她分明覺得,不過兩日過去,沈星河的背影消瘦了一圈。這人如此不眠不休地奔波,身體累垮了也不奇怪。
*
沈星河帶著季楊等人去了青龍觀,這一行意外地順利。住持說,現下在道觀里畫壁畫的畫匠只有一位,名叫米春元,此時尚在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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