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是平日裡喊的,」阿勒恨不得將她抓起來打一頓,「否則便混淆了。」
龍可羨悶聲:「我想不到。」
「喚聲哥哥,」阿勒說,「我平素最討厭旁人這般叫我。你若實在不喜歡,覺著噁心,疼得受不住,便喊聲哥哥,我立刻就停。」
「……」龍可羨思索片刻,猶豫道,「為何是哥哥?」
阿勒睨她一眼:「我大你四歲,你若想叫聲大爺,我也是成的。」
龍可羨反肘頂回去,阿勒眼疾手快接住了,笑,「行不行?行的話便先叫一聲。」
「哥,哥哥……」
這一下音調軟綿生澀,龍可羨險些把自己舌頭咬著。
勾得阿勒心底痒痒的,他一閉眼,腦子裡就沒擱好事兒,撈起她手指把玩。
「這就算是海誓山盟了,你總說我浪蕩,我確實品行張狂,絕不是做君子的料。那這二字便算是我獨獨賦予你的頸圈,你隨時可以將我勒停,日後要不要舒坦,都由你說了算。嗯……也別說我欺負了你。」
「只一點,」阿勒眯起眼,暗含警告,「若是胡說亂喊,無事便掛在嘴邊逗著我玩,這兩字就作廢,喊一百聲哥哥也是沒用的。」
兩人指頭湊著指頭,在紙頁下方摁了紅印,龍可羨喜滋滋地疊好,收進了香囊裡頭貼身收著。
少君掌著這個國家最強悍的軍隊,令行禁止,軍紀森明,規則與秩序是三山軍所向披靡的根本原因。
少君不吃甜言蜜語,少君不擅談情說愛。
這是一片全的,令人躍躍欲試的領域,少君帶著白紙黑字紅手印,用一份雙向「賣身契」,莽莽撞撞地頂開了那扇名為愛的大門,裡頭湧現出她不曾看過的光輝,現在的阿勒站在門外,過去的阿勒等候在門內。
里外都是歸處,龍可羨無路可逃。
阿勒知道怎麼讓龍可羨關注他,春風一般和煦沒有用,春雨一般滲透可以,但他絕不是如此溫吞的人。
慢慢來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情。
***
夏至。
長街成了河道,流淌著密集的人群,彩帆張揚在人潮上空,迎合著鑼鼓獵獵作響。
程家龍船從船塢浮起,順著內河緩緩駛入海灣,河海交接處一片熱鬧喧騰。
在伏虞城的另一端,白崖靜默無聲地承著浪卷浪撲,兩條中型飛鷗船在此停泊一夜,直到天邊雲浪滾滾,破光處乍現一道驚麗的橙紅,飛鷗船一前一後地駛向那碧湛湛的無邊海域。
他們剛從伏虞城駛出五日,近海島嶼尚多,時而可見大大小小的漁船拖著大網,呼嚕嚕地往船上傾倒海洋的饋贈,他們高聲唱著歌謠,嘿嘿吼吼地滿載而歸。
石述玉抱著杆,被日頭曬得蔫巴,再艷的胭脂都抵不住海風與烈日的侵蝕,故而他藏在帆影下的臉頰顯得有些青白,褪了濃墨重彩的華服少年,其實有些瘦弱。
「瞧什麼?」
龍可羨披著寬大的袍子,咚咚咚從幾節木梯上跳下來,撐在船舷往外張望:「看著我的人了麼?」
「那兒呢。」石述玉像被日頭曬耷拉的狗尾巴草,隨手一指。
龍可羨探頭探腦地找,石述玉在後頭嗤笑一聲,她頭也不回地說:「我允准你暫時編入三山軍,隨將小隊二衛,是看在封殊的面子,否則你只有滾到底艙搖櫓的份,小石頭,做侍衛的第一件事你需知道。」
「什麼?」
龍可羨回頭看了一眼:「笑得好看些,少君的門面是最要緊的。」
「……」石述玉炸毛,「我不是靠賣笑討飯吃的!」
「?」龍可羨狐疑地看著這個還沒搞清楚境況的兵崽子,「否則誰給你發月俸?笑起來,不好看就丟下去。」
「三爺命我跟著你,你不明白麼!我是監軍,」石述玉從陰涼處兩步走出來,朝龍可羨低聲,「盯著你把三條船全須全尾地帶回伏虞城,這才是我的活兒。」
「好好好。」龍可羨懶得與他爭,監軍在過去,都是太監的活兒,她打左側望過去,才從光影綽綽里找到躺在竹椅上的阿勒。
正當午時,日頭垂直灑落,是一日當中海氣最淡的時辰,阿勒手臂枕著腦袋,面上還蓋著一本書。
短短數日,他身上膚色就曬深了一層,襯得輪廓更深。
不像石述玉,小鬼似的,怕碰著丁點陽光,就原形畢露魂飛魄散。
阿勒很受陽光青睞,曠野養出了他不羈的性格,這副身軀由里到外,都無法深藏閨中,他要敞敞亮亮地在日頭下,壞也壞得坦坦蕩蕩,惡也惡得明明白白。
龍可羨甚至覺得他原本就該是這個膚色,像蜜似的,細膩處在日光下隱隱有光澤,無聲地勾著人去品嘗。
石述玉也往那看了眼,哼聲:「你沒與他說明身份?」
不怪他會如此問。此次出軍行跡隱蔽,走得悄無聲息,武器用漁網背簍做了掩飾,看起來就像兩條平平無奇的漁船。
三山軍士兵都改著粗布衣裳,作漁民打扮,他們個個人高馬大,粗獷彪悍,抄起漁網來還真像那麼回事。
龍可羨沒有解釋打哪兒冒出來這兩千人。
倒是五日前,阿勒初見這烏泱泱的一撥人,隨口說了句:「你們家家將倒是有股子軍風,不輸正規軍。」
龍可羨壓著嘴角,不敢得意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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