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條件。
阿勒非但要抽走船上一半商貨,還要每年抽取商利的十分之一,作為黑蛟船的傷亡撫恤與船隻修飭。
「他是抓准了時間差,讓咱們派出船隻半年之後,才意識到南域之亂遠想像。但是在此期間,他已堂而皇之打入伏虞城,在聞商道掛牌行商。」
程辛坐姿端莊,像枝亭亭的荷,她垂斟茶,繼續說道:「三爺,聞商道近日流出來的都是好東西,有些物件兒炒上了天價,商不憂寡,卻患寡而精,他已經把南域之富庶,南貨之精巧擺在了咱們臉上,伏虞城乃至坎西港的市面上,都能看到他活動的痕跡。」
封殊沉吟不語。
若是輕易屈從,依照阿勒行事,他會囂張地踩在祁國頭頂撒歡;
若是不從,伏虞城與坎西港可以遭這一時之亂,但此前祁國各族各家,乃至王庭,為此作出的讓步與準備都得打水漂,祁國船隻再想南下,阿勒從中作梗,別說三十餘三,就連一條船都別想全須全尾地回來。
兩難。
除非——
封殊移過茶盞,茶是好茶,但不是出岫雲,那種連王都高門都見不到幾兩的稀罕物,都是給龍可羨留的。但她今日託辭沒來。
程辛斟酌著詞句,像是不經意提起此事:「少君此前置換了兩條飛鷗船,據往來的漁船說,船上添了不少武器,並且……尤副將日前已經到了伏虞城,率軍三千。」
程辛和龍可羨在購船一事上打過交道,雖然龍可羨聯合阿勒將了她一軍,但該履行的龍可羨都沒有反悔,這幾日三山軍尤副將進入府邸,給了程辛很多戍守巡防的有效建議,這對即將到來的南北交融十分重要,伏虞城是祁國第一道防線,萬萬不能亂。
封殊沒有立刻點頭,他看著窗外,面色沉靜,不知在想什麼。
須臾,他輕抬袖,指了指八寶格上的茶罐。
「給北境王送去。」
***
茶罐和信筒一前一後地送到白崖小院。
暮色匍匐在腳下。
龍可羨坐在院子裡放空,想的是石述玉捎茶罐過來時,添油加醋說的那些話。看起來,好像是因為某種遙遠的威脅渡過重重海域,打到了她身上,才緩慢地抬起頭,給出反應。
石述玉說的是,她也需要直面海寇與風浪帶來的威脅。
封殊希望三山軍南下,帶回三條僅剩船隻,再摸清海域情況與敵方路數,或許會考慮重建海上巡檢司。
這事兒不難,但有點憋屈。
各家各族都有陣營,他們抱團成勢,私底下盤根錯節,是根植於祁國土地之下不可撼動的龐然大物。
玩兒的時候不帶北境,遭了難卻要她出兵去救。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龍可羨這般想著,手裡還攥著枚信筒,僅一指長寬,上頭描著一尾搖頭擺尾的小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