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郡王宠妾厌咒南清宫小王爷,牵扯到两位王爷,关系到皇家的颜面。开封府尹没有当场宣判。包大人让主簿公孙策整理案卷。第二天,包大人将案件上呈当今圣上。
皇帝翻阅案卷到一半,已经气到额头生疼,一身旧病都要复发了。圣上当即下了旨意,让赵允让实现承诺,即刻回去他的封地。至于犯事主谋任氏,圣上原本想按律发卖。但是圣上很快想到自己与生母,生生骨肉分离了二十余年,又不忍心汝阳郡王世子与生母别离。可是不按律做数,又怕奉公执法的包爱卿骂他。
圣上思来想去,下了一道旨,将南清宫小王爷宣入宫中,询问他意欲怎么处置谋害他的任氏。
赵明玉一脸病气,一边咳嗽一边回复堂叔仁宗:“那个道士说诅咒了侄子小半年,其实没有效果。显然是个不中用的。他们虽然有害人之心,到底没有那个本事。这就像稚童手持木刀言称要杀人,岂能真当杀人论处呢?”
小贤王叹了口气:“算了吧。宗实(汝南郡王世子)只有十二岁,没了生母,或是让他生母受辱,对他都不好。”
赵明玉这番话,完全说进了圣上的心里。圣上想到这个侄子幼年失母,虽然一直养在六合王妃身边,但是不受重视。就是自己这个皇叔,都是等到八清宫六个嫡子都折了,才注意到这个侄子。
圣上庆幸道:幸甚,六合王这个硕果仅存的儿子,品性极好,心性柔和纯善,每每做事说话都能契合朕的心意。
小贤王当场出具了一份谅解书,交给皇帝。圣上过意不去,想要赏赐小贤王,被小贤王拒绝了。小贤王提醒圣上,这时候赏赐他,落到首辅包拯耳朵里,与贿赂他谅解任氏,没差别。皇帝就是想赏,也要等这阵风过去。
面对包爱卿,总有那么点战战兢兢的皇上,连连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做皇帝很难,做大宋的皇帝尤其难,做大宋的好皇帝更是难上加难。就是做好事,都能被那帮子注定名流千古的文臣,指摘出不对的地方来,凡事都要谨慎,三思而行。
最后,圣上亲自下了旨意,剥夺任氏妾室的身份,但是依旧留她在汝南郡王府。又严厉地斥责了汝南郡王夫妇治家不严,下令他们回封地好好反省。道士申世贾没有任氏的运气,直接判了菜市行刑。
圣上本以为手捏侄子的谅解书,可以堵住朝臣的嘴巴。没想到,还是被下面的官员挑了刁钻的角度,认定了他宣苦主入宫,是拿他皇帝的身份威胁,变相逼迫八清宫小王爷手书了谅解书。八清宫小王爷是个“孤儿”,你做皇帝的,又是叔叔,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这是很不“仁德”的行为。
那官员最后落了一句“不管这个事情是不是真的,瓜田李下,官家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了吧”。堵得皇帝吹胡子瞪眼,只能憋着气,回了一个“好吧”。
时间推回一天,包大人刚刚将任静夜的案子完整审理完毕。
案子虽然是任静夜告发的,但是这个人对两个王爷家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听到包大人判决任员外一半家产给他,他就乐得两眼眯起,找不到北了。包大人一声令下叫任静夜退下,任静夜立刻乐颠颠地退出去,嘴里美滋滋地小声说着“发财了”。要不是颜顷及时拦住,他直接就从府衙出去了。
颜顷只能带着这个二百五在后衙坐着,等案子结束,开封府分配人手去划分任员外的资产。
负责划分任员外家产的人,是公孙先生。先生将今天审理的四件案卷全数整理完毕,立即带着任静夜去了任德曜的府邸,当场会过任府的账目,将资产分成两份,其中一份给了任静夜。
任德曜的老父母年迈,公孙先生出于对长辈的关怀,也怕任静夜年纪轻被糊弄了,没有将任家的宅子和不动产直接分给任静夜。
公孙先生和任静夜商议后,由任家典卖资产,凑够半数家产,以银两的形式交给任静夜。任家需要几天周转,免得太贱卖了。任静夜同意了。
当天,任家就将能拿出来的现银都给了任静夜。任静夜两眼放光地死死抱住装满金银的箱子,乐呵呵地邀请公孙先生和整个开封府的官爷,去酒楼搓一顿。
公孙先生果断拒绝:没这样的道理,也绝不能开这个口子。
任静夜立刻清醒了一点,没有坚持。但是他把钱箱子放回展府自己的房间后,立刻去找了颜顷,要请他和展昭、马爽吃饭,作为答谢。这个没人拒绝。
任静夜发了财,就开始着手买一套宅子,过上他梦想中的安静温书,考科举、做大官的生活。隔天,颜顷值完夜班,在家里睡了两个时辰,起来的时候没看见任静夜的人影。
颜顷问了白福,白福回说,一大早任静夜就出了门,找牙人相看宅子去了。
任静夜看房子看了大半天,将近未时五刻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筋疲力尽。一问结果,任静夜根本没有看中的房子:“要么太贵,要么太小,或者位置太偏。总之都不如意。”
任静夜看见颜顷,勉强打起精神,告诉颜顷,他已经在潘家楼订好了席面,现在就可以去搓一顿:“展大人什么时候下值?马差爷肯定有空的吧?”
颜顷回道:“还要等两刻时,我爹才下值。到时,马爽也会过来。”
任静夜白跑一天,人又娇气,就很嫌弃身上污秽。他得到颜顷的回答,欢欣地立刻去梳洗了一番。再出来,任静夜已经精神抖擞。
酒席上,展昭作为长辈,听任静夜说要买房子搬出展府。南侠看着没有长辈亲人照看的年轻人稚嫩的脸庞,糊里糊涂的样子,就很为他的未来揪心。展昭同儿子颜顷一样,深深地觉得放任任静夜一个人,这个人迟早要被人骗光财产,说不定人都要害死在家里,过上三四个月才被人发现。
展护卫善意地劝说任静夜,不用这么着急找房子,不妨在自家多住上一段时间:“等找到合心意的宅子,再搬出去不迟。”
任静夜抿着嘴,十分的为难:“可是今天牙子告诉我,汴京的房子一天一个价,今天只会比昨天贵,没有明天比今天便宜的。他们都叮嘱我钱足够就尽快出手,说聪明人都知道,房子早买一天就是赚,晚买一天都是亏。”
展昭、颜顷父子齐齐叹了口气:这个人,就是天生被人哄骗的。也不知道任德曜父子做了多少亏心事,让这么个人瞧出马脚,大半晚上爬墙都要到开封府告状。
马爽喝着潘家楼的陈年佳酿,对任静夜说道:“牙子是两边赚钱,巴不得房子卖得顶尖贵,他们的抽成才能更多。就是欺负你脸嫩,不懂他们的门道呢。你且在展大人家住一些时日,不要这么着急。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找一套合心意又便宜的好宅子。”
任静夜经过马爽的讲解,恍然大悟:“你们宋……汴京人真是精明。”
马爽笑出声,连连点头。马爽作为外地来的打工人,十分认同任静夜对当地人的评价。
陪酒的白福,忽然插了一句:“这里可没有汴京本地人。”
任静夜意义不明地“哦”了一声。
颜顷适时地问任静夜道:“你其实不是宋人吧?”
任静夜愣了一下,然后微微摇头,老实回道:“我出生在大理。成年后,家里在大理混不下去,就举家搬到了大宋老家。”
颜顷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老家在哪儿啊?”
“青州。”任静夜仿若未觉,回道。
颜顷不动声色地又问了一句:“怎么没想着回老家去呢?独自一人在汴京谋生可不简单。”
任静夜瘪瘪嘴:“父母都不在了,亲近一点的亲戚也都没有。回去做什么呢?不如呆在汴京考科举,做大官。”任静夜十分乐观地说道,“反正苏轼这一届史上最强天团已经考过了。我觉得我拿出公考的决心,头悬梁、锥刺股,还是很有机会的。了不起,多考几次么。还能比范进更差吗?”
展昭看着年轻人单蠢、乐观,连话都说不拎清的样子,暗自摇了摇头。南侠跟着包大人在官场打滚多年,竭力保证自身不受权势侵染的同时,哪里看不出要做官,光靠诗词文章上的才学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有才干——能干实事的才干、不被人忽悠的才干。少了这两样,要么是庸官,要么是昏官,不管哪一样都做不成为百姓做主的好官。
展昭没有说出劝阻任静夜的话,人的机遇是多变的,说不定任静夜哪一天醍醐灌顶,成了聪慧通达的人呢?不管怎么样,年轻人多读书,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