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光晃了下。
角落暗影处,孟姚抬手,揉了揉眼儿,极力抑制住打呵欠、犯困顿的机体本能。
听着水声滴漏,寇淮估算了下时间。
此时人定已过,时间迈入了子夜的门槛,也就是十一点左右,恰逢人们堕入香甜梦乡之际。
他一低头,便见小徒弟眼皮半耷拉着,揉完眼儿,又抬手捂着小嘴儿,无声地打着呵欠。
寇淮伸手摸了摸她小脑袋,心想,还是个小孩儿呢,实在是不忍苛责,顿了顿,遂对小徒弟轻声道:“来师父肩膀上靠会儿。”
躺在床塌上,吕翁时不时翻个身,很疲乏,年迈的身体经不住来回路途奔波,叫嚣着要休息。
可精神识海里,很活跃,时不时闪过些记忆片段,有根脑弦极度紧绷着,左脑皮层一抽一抽地,以点扩面开始泛疼,他的偏头疼又犯了……
那处离塌三尺远的地面,被寇淮紧紧盯着,漆黑双眸,目色炯炯,三人中,一老一小,唯独他正直弱冠,体力、精力皆处在巅峰。
夜,或长、或短,总归会过去。
孟姚枕靠在师父肩头,也不知是何时,头一歪,彻底睡去……
当来自村落的第一声鸡鸣响起,她从睡梦中惊醒,也不知梦到了何事,反正孟姚是瞬间弹坐而起,宽大的素色外衣从她身上跌落。
咦——
她何时睡到塌上来了?孟姚忙不迭四顾,发现还在吕翁家,
不由松了口气,可随即又紧张起来,师父呢?吕翁呢?怎不见他们身影?
还有,那团灰雾现身了么?抓到了么?她有很多疑问。
可屋里静悄悄的。
孟姚从塌上跳下来,她掀开竹帘,走到厅堂,踮着脚打开门栓——
屋外起雾了,细竹桩外的竹林里,晨雾浓浓,看上去朦胧不清,忽而,一阵冷风吹来,激得孟姚鸡皮疙瘩直冒。
冷清中无声诡异。
枯黄的落叶,随风卷起,又落下,见小院里不知何时,铺了薄薄一层枯叶,孟姚环抱着手臂,缩了缩脖颈,这才发现,原来是入秋了呀。
“嘎、嘎……”
听到耳熟的粗哑叫声,孟姚眼皮子跳了跳,警惕地循声望过去,只见一只体态丰满的大白鹅,说白了,就是胖!
大胖鹅扑扇着大翅膀,正站在细竹桩上,一身洁白羽毛,与晨雾几近融为一体,若非那土黄嘴喙,发出嘎嘎声,孟姚说不定便将其忽略到底。
与那双绿豆小眼对视了下,孟姚冷不丁地拍了下脑袋,该不会还在睡梦中吧?!说起来,在那令她从塌上惊坐而起的梦中,她也遇上了这么只大胖鹅来着。
梦中,她变成了只大白鹅,同吕翁家的胖大白,激烈互啄半宿,羽毛掉了满地,正斗得胜负难分之际——
一只红冠大公鸡突然冲出,咯咯咯地,扯着嗓子大叫,声波攻击发动,一下子将孟姚给从睡梦中惊醒了。
眼下这胖大白,瞧着趾高气
扬,斗志赳赳,正在孟姚迟疑着,要不要过去揪根毛,以证真假时,侧旁的灶房,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嘈杂声响。
一瞬间,孟姚心里踏实了。
能在灶房中,搞出这般浩大声势的,除了她师父,还能有谁?!
孟姚走近灶房,往里探头一瞧,嘿,灶台前,那犹如修竹般的挺拔身影,可不就是她师父么!
看着冒烟的铁锅,摊得焦黑的烙饼,寇淮很淡定地,舀了勺水往里一倒,滋啦滋啦,白烟升腾。
他耸耸肩,看来,这回的摊饼,依旧以失败告终——
这锅饼是彻底没得救了,寇淮遂将锅盖扣上,顺便灭掉灶火,洗了洗手,走出去,见到孟姚站外头,不由微微一笑,“小徒弟,醒了啊。”
孟姚小跑至寇淮身旁,问起昨晚的事情,眼带兴奋,“师父啊,看清那团灰雾了吗?那到底是什么啊?”
寇淮挑挑眉,熟悉的开场白:“你……”猜?
孟姚见那口型,想也不想,小脑袋立即狂摇,三连声反驳:“我不猜!猜不了!!不想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