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王富邦和孙琬也没把孩子的身份纠正过来。都已经走了,谁是谁一点不重要。
她把手上的两捧百合,分别摆在两个墓碑之下:“原谅我,过这么久才来看你们。”
回到s市。大腹便便的胡伟来接周文菲和喻青琰,他现在不再是喻文卿的专职司机,而是云声总部大楼的保安科科长。已经成家立业,孩子都三岁了。开着车就把手机里女儿的照片拿给周文菲看:“这我女儿,长得像我吧。”
一看,小女孩一张脸霸占整个屏幕,肉嘟嘟的,眼睛都眯成缝了。
喻青琰趴在周文菲肩上偷笑:“确实像。”
周文菲说:“一看就是心地很好的孩子,以后带过来和青琰一起玩。”
“行。”胡伟把手机拿回去,“菲菲,大伟哥的意思呢,不是向你显摆自家闺女啊,是……再给喻总生一个,也不多,一个就好。给小姐做个伴也好啊。”
“就是。”喻青琰连连点头赞同,“她就是不肯生。”
周文菲望着窗外笑笑。胡伟在后视镜看她神色:“也不急啊,事情有顺序的,先把婚结了。”
她们回到荔山别苑,刚进院门,趴在骑楼阴凉处的乖乖错愕两秒,朝她冲过来。周文菲把它抱到屋里。她怎么忘了乖乖也在等她呢?自和《cats》剧组签了合约后,她再也没有精力照看,只得把它送回别苑。
五年过去,工人换了一轮,对突然回来的周文菲和喻青琰殷勤而客气。
周文菲把行李放下,去到二楼,花房还在。一切都没变,只换了张米白色的沙发。沙发右边的位置,凹下去一个坑,坐垫和靠背的颜色也比别处的深。
他经常坐在那儿吗?
周文菲也坐过去。
乖乖和喻青琰在院子里玩一会后上楼趴在她脚边。它已经是一只成年的母狗,但还没有生过小狗。周文菲摸着它的皮毛想,要不要趁这段时间在国内,帮它找一只英俊的拉布拉多公犬,它就能生几只可爱的小狗狗。一只也不送人,全都自己带着。
啊,她摇了摇头,怎么什么都往生宝宝这方面想。
正是中午,原木和玻璃搭建的房顶投射下来一道道耀眼的金光。一切都被照得很清晰,叶子的脉络、花朵的层瓣、木架的纹理,……,冷气开得很足,让人不觉得闷热,反而有一种时间停止的静谧感觉。
她拍了照片发给喻文卿。
喻文卿回得很快:“怎么没告诉我,你就回去了?”他说,“我处理完这边的事,马上回来。”
周文菲回道:“不需要那么赶,我回来要呆……挺长一段时间的。”他的行程,当然已经问过燕姐了。这两个星期他都在异地出差。
“挺长?多久?”
“还没定,反正我现在没有工作。”
“那你过来找我。”
“不要。我前两天去了台湾,想明天去s大看看。我有事做,你不用担心我。”
“等我。”
喻青琰暂时交给魏凯芳照看,周文菲沿着八年前的路,回到s大的校园。半数的师生都搬去跑马湖的新校区,旧校区的树木和青苔长势愈发地惊人,一个要席卷天空,一个要霸占地面。
异国留学四年,见识过很多自然和人类建筑合璧的美景,周文菲还是最喜欢这亚热带湿热的空气、茂密的树荫和斑驳的墙面。
走过篮球场,走到海园和畅园,再到紫薇楼和望月湖,一路过来,生活区的人都很少。第二食堂边上的面包店开门,她进去买了刚出炉的菠萝包,边啃边闲逛,不知不觉走到学活中心。
门开着,听到里面笑声如雷。好像冥冥中有人牵引着她走进去。
果然是戏剧社在排戏。找个位置坐下听几分钟,他们在排《狮子王》。
一个穿黑色t恤的青年老师指导他们如何走位,说完跳下台来,看见周文菲,径直走过来。是当年戏剧社的社长林致远。
去年《cats》在s市巡演,周文菲和他见过一面,知道学校现在给戏剧社配备专门的辅导老师了,而他硕士毕业后便留校当了这里的老师。
“周文菲,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
林致远招呼台上台下近三十名社员:“大家过来啊,这是周文菲,当年也是我们戏剧社的一员,后来去nyu念戏剧系。如今都已经在百老汇和西区演音乐剧。去年来中国巡演的《cats》就有她。”
“哇塞。”“好厉害啊。”“学姐,分享下经验啊。”
周文菲看着一双双和她当初一样稚嫩的眼睛,很不好意思。她从来没有坚定过,她到现在都迷茫,有什么资格谈论分享和总结?
她只是——运气足够好。她摆着双手拒绝:“我只是好久没回来,进来看看,不想打扰大家排戏。”
“来了就指点一下嘛,马上就演出了,我们心里没底。”
“你们排这个戏做什么?不是都快要放假了?”
新任的戏剧社社长说,这台《狮子王》是演给留守儿童看的。
暑假到了,好多留守儿童来s市和父母相聚,但大城市里所有的娱乐休闲活动都要花钱,他们中绝大多数没去过电影院,更不要说剧院了。
他想要他们见识一下,想要他们两个月短暂的相聚中留下一些奇妙瑰丽的片段。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周文菲问,演出要服道化、要场地、要做手册要排票,……。
“因为我就是留守儿童。”
周文菲看着眼前的男孩,过往经历已经在他眼里留下印记了,他比同龄人更深沉坚定:“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都可以做。”